第1章(1 / 2)
八月底,夜晚的蘇州江河上還泛著白日裡的餘溫,大船劃過水流時,嘩嘩的流水聲規律的響起。
船上最中間的屋子燭火顫巍巍的亮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通紅著眼眶,獨自一人坐在鋪著上好氈毯的紅木椅上。
蘇州寬闊的運河也揮不開縈繞在鼻息間的焚香紙錢的味道。
張戴鈺前世本是剛大學畢業的學生,剛考上朝九晚五的工作,還沒來記得高興,一覺過去,她就穿成了紅樓夢中的林黛玉。
沒成想賈敏生產時本是龍鳳胎,但那先出生的哥哥,剛出生沒到一日便就夭折了。
林如海和賈敏本就伉儷情深,這次生孩子本就虧損了身子,說是日後難以有孕,當初懷孕時心心念念的說是要給五代單傳的林家誕下後人,如今竟是先行折了去,竟是一時間接受不了,昏四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時,嘴裡隻是念叨著早已和相公取好兒子的名字,滴水未能進口。
「戴鈺,戴鈺。
」林如海瞧著夫人這明顯有些崩潰登極之勢,而一旁的大夫也是焦頭爛額,說是再這般不肯用藥定時要引起血崩的時候,轉頭就看到了在搖籃裡瞪著黑溜溜雙眸的女兒,一咬牙硬是對著上下府中說是哥哥戴鈺活了下來,夭折是妹妹黛玉。
也就是這一句話,竟是令原本深思不明的賈敏硬生生的緩了過來。
但到底是傷了底子,在林戴鈺五歲時,賈敏撒手人寰。
除了林如海和林戴鈺身邊的一個丫鬟翠竹,無人發現她竟是女兒身。
賈敏本就在生產時傷了身子,日日都在喝藥,幾乎是半臥榻休養,每日也就隻能用那乾枯的雙手抱著她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那裡有什麼精神去看她是否是男子呢?即便是乳母,林如海為了防止有人給賈敏胡說,都是吩咐翠竹瞧著餵奶,餵飽了就抱走,以免有人胡說。
直到五歲時賈敏去世後,林如海才說是將她恢復女兒身,隨後送到賈府外祖母膝下承歡。
誰知一向聽話懂事的女兒立馬拒絕了。
林如海坐在書房的案牘後,目光幽深的瞧著自己的女兒,並沒有因為她人小,就不在意她的意見,反倒是因為自幼當做男孩兒,又因為賈敏顧及不到她的緣故,林如海一直算是親手將她撫養長大,自是知曉自家女兒到底有多聰慧,靈秀。
他開口問道:「為何?」張戴鈺小小的身子穩穩地站在地上,目光格外的安靜。
「父親,林家五代單傳,到了我這裡也就是一個女兒罷了,您和娘親比翼連枝,如今娘親也去了,您對母親這般的情深義重,幾乎是不可能再誕下孩子,更何況是誕下男子。
」林如海知道她言下之意,若他和妻子百年之後,林家便是絕戶。
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正有此意將你送到賈家,賈老太太對你母親頗是寵愛,日後你也算是有了儀仗。
」張戴鈺卻是搖了搖頭,若是賈母真的慈愛,怎會任由賈家吞沒了林家百萬家產?她心裡陣陣寒意。
瞧著父親篤定的模樣,她知道父親這是不願意讓她以一個女兒身去冒險,若是被人發現她是女兒身,下場定然是會很淒慘的。
可,即便是依著父親去了賈家,下場又能有多好?最好的辦法不過是憑著婚事脫離賈家控製,可如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罷了。
她和賈寶玉是表兄妹,賈家列侯之家,而她林家祖上雖榮光,但到如今就父親一個男子,到了她這裡隻能是絕戶罷了。
屆時,最好的婚事不過就是賈寶玉,那又和紅樓夢原著結局有什麼區別?張戴鈺瞧著父親說道:「父親,您自可去查,那外祖母家中,如今到底是什麼局麵,那書信之中聰慧好學的表哥到底是何等人物。
」瞧著林如海神色徒然凝重,她一字一句的說道:「父親,如今上天助我,讓我以男兒麵目以示眾人,孩兒也有蟾宮折桂的誌向和本事,與其做回女兒身,處處不由己,仰他人鼻息,不若以此來拚一把,即便是結果不好,但女兒亦然是不悔。
」林如海神色凝重的瞧著自己的女兒,他並非被女兒說動,隻是覺得女兒自幼以男兒身養大,很是反抗成為女兒身罷了。
但他從不是固執己見之人,而且賈府他確實聽到些言語,雖不知女兒從何處聽來的閒言,但若是傳了出來,被女兒這樣的幼童都聽見了,恐怕是該好好地了解一番了。
張戴鈺也知道她的父親乃是前科的探花,已升至蘭台寺大夫,本貫姑蘇人士,今欽點出為巡鹽禦史。
官途如此順利,何等的手段和謀略,怎會因為小兒的幾句言語就改變了態度?但至少如今不會將她送到賈府便是了。
又大約是過了半年的時候,具體時間記不清了。
張戴鈺隻知道在她五歲快要到六歲的時候,父親將她又一次的喚到了書房,也沒多說,隻是細細的考教了功課,問了些俗務,隨後便帶著她出入宴會、以及各種場合。
直到今年第六年過去了,林如海也和紅樓夢中一樣,久病不治去世。
即便是賈敏和她感情不深,但林如海十一年的用心養育,她早已將他當做了父親。
此刻已然是孤身一人的張戴鈺抹了抹眼角,擦去了濕意,心中篤定的想到,未來時日,即便是再為艱難,定不負父親養育教導之恩!九月初,京城中即便是夏末,卻也帶著夏日的毒辣,日光灼灼的灑落在地上,蟬聲嘶鳴,引得原本忙碌的眾人更是添加了幾分的心煩。
榮國府,內院,賈老太太被一群姑娘婆子的擁簇在門口,朝著碼頭來的地方張望著。
隨後,一位騎著駿馬的少年走入眾人的視線裡,身後跟著隨扈幾十名頗有秩序的前來。
少年頭戴著白玉雕竹形發冠,用一支簪子固定,身穿墨綠色箭袖,並無外穿褂子,腳蹬墨色白底朝靴。
眉清目秀,神采奕奕。
無論誰瞧見了不得誇贊一聲翩躚少年?而此刻張戴鈺下船行了半日,忽見街北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著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
正門卻不開,隻有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
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
(原文描寫)她知道,這就是紅樓夢文中所描述的賈家。
也和文中一般,也沒讓張戴鈺走正門,而是從西邊角門走進,如今她是男兒身,用不著小轎,她穿過垂花門,走過穿堂,轉過插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