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七十七屆(1 / 2)
之後的事,水落時江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
再睜開眼的時候, 她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房間裡沒點燈, 黑暗裡泛著點特有的潮氣。時江眨了兩下眼,逐漸清晰的視野中, 頂上的燈繩一動不動地掛在那裡。
也是, 她想, 現在……應該在地下。
原本正要走向門外的人察覺到這邊動靜,腳步倏地一頓。他快步往回走了兩步後明顯克製下來, 啞著聲開了口。
「有哪裡不舒服嗎?」
腦袋還有點昏昏沉沉的,但總體上沒什麼異樣, 審神者閉上眼搖頭。
「我昏迷了多久?」她問。
守在房間裡的打刀安靜了一瞬。
「……沒有太長時間, 」他低低道,「八個小時十二分鍾。」
……是嗎。
時江下意識扌莫向耳朵,在扌莫了個空後不自覺地一僵。山姥切注意到她的動作, 他別開視線, 「因為已經……時之政府留在這邊了。」
循著那方向望去, 她看到銀灰色的耳夾正靜靜躺在床邊矮櫃上。審神者想伸出手, 然而理智和山姥切先前的話都告訴她,連確認的必要都沒有了。
「出去吧,」她出聲道, 「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山姥切像是想說什麼,但他張張口,最後隻是安靜地掩上門。水落時江還注視著床頭櫃上的東西,一言不發地揪緊了床單。
那是神經毒氣。
05克就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在短短兩分鍾內斃命, 她在充斥著沙林毒氣的大廳和走廊徘徊了十分鍾有餘,早就超過了正常人能承受的極限。
別說是盡可能放緩呼吸,這種可以通過眼睛和皮膚侵入的毒氣也會將神經破壞到瀕臨崩潰的邊緣。她連返回通道的沖撞都承受不起,更別提即便撐過去,已經攝入的毒氣也會在體內留下各種各樣的後遺症。
比如,現在還能看見都是個奇跡。
時江用手擋住一邊眼睛,再放開後,眼前的一切依舊明晰如故。
然而就像是有隻手在不斷攥緊她的心髒,讓她難受得抱緊了膝蓋,把下半張臉埋在蓋在身上的薄被上。她不清楚是過了幾分鍾,但不多時就又聽到了有人推門的聲音。
「我說過想一個人待著。」
自己的話沒被當作一回事,審神者的語氣不怎麼好。去而復返的來人隻是動作一頓,下一秒還是將托盤放在了桌上。
「他們說壓下的毒素清除乾淨了,」山姥切道,「但現在還在靈力虧空期,所以——」
水落時江瞥了他一眼,拒絕得很乾脆,「拿走,我沒胃口。」
「所以得吃點東西才行。」
山姥切不為所動地說完了那句話,他迎上審神者的視線,眼神裡沒有一丁點要退讓的意思,「直到你動筷子為止,我都會一直待在這裡。」
「……」
「山姥切國廣,」審神者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你在威脅我?」
「你可以這麼想。」
他那固執的態度一如既往,「隻要你搞垮了身體不會覺得愧對誰。」
想隱藏的傷疤被狠狠戳中,水落時江一時忘了所有反駁的話。
「我吃你就出去是嗎?」她死死盯著他。
「嗯。」
「那好,」時江一把抓起托盤裡的勺子,她冷下聲音,「現在出去。」
山姥切沒再說話,他沉默著轉身,餘光看見她真的胡亂拖過托盤後才向門口走去。他的手按上門把,正要擰下時,山姥切聽見金屬「當啷」一聲落進湯碗的聲音。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對不起,」審神者低聲說,「我不該向你發火的。」
打刀垂下眼,看著自己握住門把的右手。
「不……是我不應該說那樣的話。」他說,「被討厭也沒關係,我不介意當那個惡人,但無論如何也不希望你苛待自己——這一點,『他』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大家還在等主人。」
山姥切側首道,「不過,如果有哪裡不舒服就別勉強了。」
身體在其次。
門再度合上,水落時江注視著清澈見底的湯底想。
最初醒來的昏沉早就消散得一乾二淨,清爽得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飯菜一嘗就知道出自燭台切的手藝,可惜再美味的佳餚在這種時候吃起來也味同嚼蠟,但她還是一勺一勺地送入口中。
但他說得對,她想,諾亞救她回來可不會希望她這樣的。
勉強填了肚子,水落時江剛剛把筷子放到托盤邊上,就聽見房門口急促的敲門聲。
她沒有應門,想了想徑直起身。打開門的剎那,一個身形就直直撞進了審神者的懷裡。
「亂!」
一期一振的臉快綠了。
「主人,」他擔憂道,「沒事吧?」
「不不,用不著把我想得那麼脆弱。」
時江苦笑著撫了撫亂藤四郎柔順的長發,她倒是真被對方的胳膊給箍得有點喘不上氣,隻是這跟他一動一動的肩膀和隱約能隔著衣料感覺得到的濕意相比都算不得什麼了,「大家還好嗎?」
五虎退一邊擦著眼淚,一邊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
「我們沒什麼事,」龜甲貞宗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刀劍已經全部回收了。」
全部啊。
——龜甲貞宗,鳴狐,毛利藤四郎,大包平,小龍景光,大般若長光,獅子王,厚藤四郎,以及……三日月宗近和小烏丸。
她彎了彎眼,「那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是,別的地方就不盡人意了。」小烏丸道,「敵人是以這座城市大範圍進行攻擊的。」
水落時江意識到他話中的暗含之意。
「誰受傷了嗎?」
「有一部分學生在撤離的過程中吸進了毒氣,」藥研接過他的話,「現在大將學校的校醫還在看護,不過據說沒太大危險——有問題的是另一邊。」
「如果不是像……」
藥研隱去了後半句話,他道:「沙林毒氣對人體的傷害是不可逆的,所以,博物館那邊——」
「還活著的傷者是三十九人。」
審神者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她當時沒有細數,但打眼一看,聚集在那大廳裡的少說也有了上千人。
「他們已經轉移到這裡和學生一起接受治療了。」
長穀部沉聲道:「但能不能醒過來隻能聽天由命。然後……我們去主人家裡看過了,沒有出事,不過不能確保毒氣的殘留,所以為了安全起見,還得再等一等才能把主人的家人轉移到這裡。」
水落時江做了個深呼吸。
她對上站在不遠處的山姥切的視線,兩人都一怔,旋即不約而同地移開目光。
「好了,我差不多知道情況了,」她說,「現在——」
「小時江!」
由遠及近的呼喊聲打斷了她的話,桃井五月彎月要喘了兩下,再抬頭時眼眶明顯已經哭紅了,「……太好了。」
「沒關係,五月,」看到她身後一並走過來的青峰,時江笑著擺擺手,「我沒事的。」
刀劍們在她的示意下紛紛散去,亂在離開前悄悄拽住了她的衣擺。
「主人想找的在這條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他眼角還泛著點紅,努力綻開一個笑容,「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時江收回視線,望向兩個朋友。
「我聽說小時江醒了就趕快過來了。」
桃井五月吸吸鼻子,喃喃地又重復了一遍,「太好了。」
「所以說,」時江無奈地笑笑,「我沒事啦。」
雖然沒來得及詳細問刀劍們,但想時之政府的作風,估扌莫著也是在那一間密閉的小房間裡實施治療的,如果回來時諾亞已經用支撐著自身的全部靈力……別人應該是看不出來她傷得有多重的。
「怎麼說也是在事發地的正中。」
青峰插話道,「這家夥這麼擔心也正常。」
話音剛落就被桃井五月白了一眼,「說得好像阿大自己不擔心一樣。」
青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