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一百零五章(2 / 2)
看她坐在床沿,撒罕納斯猶豫了一下,盤腿坐在了她麵前的毛毯上。
他壓低了聲音,急促的問道:「這都是怎麼回事?」
姚玉容慢慢的撫平衣袍上的褶皺,過了一會兒,才安靜道:「那一年,月明樓的人殺了阮家全族,並將我從阮家的地窖裡拖了出來,送入了月明樓裡的紅顏坊。」
「我在紅顏坊裡生活了六年,九歲那年,進入了謝府,女扮男裝,成了『謝安』。」
「『謝安』之後,又是四年。」
說到這裡,她看著撒罕納斯道:「不明白嗎?除了謝安之外,我還有另一個名字——我是阮盈盈。」
自她說出「阮家的地窖」之後,撒罕納斯就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可聽完這些年來她曲折的經歷,他不由得不能理解道:「你是阮盈盈?那你一開始為什麼不說?」
「我一開始說了有什麼用嗎?」姚玉容平靜道:「放棄『謝安』的身份,成為阮盈盈,有什麼必要?你們不會傷害阮盈盈,但也不會傷害『謝安』啊。反而說出來以後,還可能要在你父親的安排下,當個側妃——如果是你,你選擇哪一個身份?」
……換做是他的話,大概也會堅持「謝安」這個身份吧……
撒罕納斯這麼想著,他看著她那張美麗絕倫的麵容,忽然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竟然一直沒有看出,那樣秀麗端方的「謝安」,是個女人。
想起當初,他曾說過,若是三位兄長不能娶她,他也會應約。此刻不知怎麼的,撒罕納斯突然感覺有些尷尬:「你……我聽說你眨眼間便能讓人灰飛煙滅……又有什麼好怕的?」
「你的意思是,我說我是阮盈盈,你父親讓我應約嫁人,我不從然後讓人灰飛煙滅才是正確操作?」姚玉容嘆了口氣道:「我總覺得,越是強大的力量,越要學會克製,而不是濫用。」
撒罕納斯沒有試過擁有那種力量究竟是怎樣的感覺,他甚至連想象也想象不出來。可是如果是他的話,他絕不會想要克製,當然是拿來橫掃草原,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那才爽快。
他不由得有些遺憾的問道:「那你現在準備做什麼?」
「我想讓你成為王。」
姚玉容站了起來道:「在中原,據說在上古時代,有一位首領,十分仁厚。他的部族經常受到遊牧民族的侵擾,他的族人都要求奮起反抗。但他說,若是發生鬥爭,就會造成死亡。遊牧民族也是因為沒有糧食,想要活下去,才會來搶奪我們的食物。我們的食物有所盈餘,不如就贈予給他們,以此保全我們兩方都不會有人死亡。」
撒罕納斯不出所料的露出了「這個首領是不是腦子有病」的神色。
姚玉容笑了笑,繼續說了下去道:「他的族人聽從了他的命令。每次被人劫掠的時候,都乖乖地交出食物和各種物資,以此保全性命。後來,因為一些原因,這個部族準備遷徙,有一部分遊牧民族感其恩義,就此歸順了他。」
許多年後,這個首領所在的部族慢慢壯大,最終推翻了名為商的王朝,建立了連綿七百多年的周王朝。
這個世界的歷史並不一樣,不過,西疆和中原的文化交流少得可憐,撒罕納斯也聽不出有什麼不對來。
他好像有點明白姚玉容為什麼要說這個故事,卻又有些不確定。
撒罕納斯張了張嘴,遲疑道:「你想讓我……」
姚玉容走到了他的麵前,篤定道:「我想讓你歸順我。」
他不由得苦笑道:「你想要當那樣的『仁王』?」
「你也可以成為這樣的『仁王』——隻要你為你的族人們的性命著想。」姚玉容蹲在他的麵前,凝注著那雙碧綠色的眼眸道:「我知道這樣的價值觀不符合你們草原的風俗,但若是可以活著,人為什麼要白白死去?我不願意平白無故的奪人性命,但若是有人阻礙了我,我也不會遲疑。你可以成就我的『仁厚』,就像是故事中那個歸順的遊牧民族首領一樣。我們可以彼此成就一段佳話。」
「……如果我不同意,你也會殺了我嗎?」
「你不會不同意的。除非你是個傻瓜。」姚玉容平靜道:「如果外麵那些人認定我是天山神女,那麼我說的話就是神諭。有什麼緣由,讓你竟然試圖與神明作對而不是合作?」
撒罕納斯沉吟了片刻,才回答道:「我必須知道,你想要做什麼。」
「我想要,把這一片大陸上的,所有國家,都融為一體。」
……
「大一統?」鳳驚蟄訝異的揚了揚眉頭:「你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念頭的?」
「把那個倒黴的騎士灰飛煙滅以後。」姚玉容又恢復了男裝打扮,他們離開了察爾罕,正一路朝著北燕飛奔而去。「當我看見其他人看我的眼神時,我就知道,到了不進則退的時候了。」
「果然。」鳳驚蟄哈哈大笑了起來:「咬人的狗不叫。」
姚玉容頓時不樂意了:「怎麼說話的!」
她看著遠方,心中的信念越發堅定道:「謝籍在前麵堵著我,西疆天山神女之勢已起,在後麵逼著我往前——哪還有什麼好再韜光養晦的?不用去思考選擇怎樣的道路了,我要走的那條路,已經自動出現在腳下了。 」
說著,「少年」長長的吐了口氣,感慨道:「果然,一個人的成就,不僅僅隻需要自身的能力,還要考慮歷史的進程啊……」
「聽不懂。」鳳驚蟄乾脆道:「那你準備怎麼對付謝籍?」
姚玉容轉頭看了他一眼,「我會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