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第一百五十三章(1 / 2)
這個計謀其實並不高超。
但有時候, 對付一個人的辦法其實並不需要很多, 因為僅存的這幾種, 都已經足夠有用。
多少英雄豪傑, 天縱英才, 最終都倒在這些並不高明的手段之下。
韋家兩位少爺從父親書房出來的時候, 心情都與進來前截然不同,但有趣的是, 他們兩人之間的思緒,卻也截然相反。
作為後族,作為謝籍唯一兒子的母族, 在「叔終侄及」的可能性出現以後,他們與謝安的立場便天然的對立了起來。
謝安越是優秀,他們就越是坐立難安, 謝安越來越受到倚重,他們就會輾轉難眠。
這一次謝籍離國, 卻任命謝安監國,這其中蘊含著的意味,幾乎讓韋家人一聽到消息,便寒毛直豎。
兩兄弟連忙趕回家中,與父親商量對策,沒想到, 父親早已暗中策劃多時了。二少躊躇滿誌,一心想著將要為自家除去一大勁敵,以後風光無限, 自可平步青雲。但韋家大少不知為何,卻有些難以興奮起來。
他的步伐略微有些低落,慢在了大步向前的弟弟身後,等走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的弟弟奇怪的停下了腳步,正站在前方不遠處等他。
他連忙加快了腳步,趕上前去。
「怎麼了,兄長?」韋家二少不解道,「從書房出來,你就一直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這復雜莫名的情緒,他自己也理不清楚,就更別提告訴弟弟了。韋家大少搖了搖頭,隻道:「隻是……不知道怎麼的,心裡有些不安。」
「為什麼?」韋家二少奇怪道,「難道你覺得父親的計劃有什麼不妥?」
「隻是覺得有些可惜吧。」韋家大少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道:「謝安書法天下一絕……今後,恐怕再難見到了。」
聽見這話,韋家二少也沉默了下去。過了片刻,他才嘆了口氣道:「唉……也是,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我們與他終究是成不了朋友的。要我說,都怪那個謝籍!自己的兒子好好的為什麼不要,偏要去扶植謝安,這才惹出這麼多麻煩!」
這話韋家大少沒法去接,隻得沉默。韋家二少心直口快,說完之後才意識到有些不妥,一時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圓。
兩人瞬間都沉默了下去。
這時,後方忽然匆匆又跑來了一位侍女,見到兩人站在一起,她連忙止步,端正儀容,朝著韋家大少彎月要行禮。
「大少爺,老爺讓您回去一趟。」
此話一出,韋家兩位少爺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
韋家大少爺疑惑道:「父親可說有什麼事情?」
那侍女溫婉搖頭,隻是禮儀得體,輕聲細語道:「老爺沒說,隻讓您回去一下。」
兩兄弟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最終頷首告別。
……
韋家大少爺再一次邁入父親的書房,瞧見那位兩鬢斑白的高大長者正閉著眼睛,靠在寬大的紅木椅中,像在養神。
聽見聲響,他睜開眼睛,瞧見自己的長子輕手輕腳,神色恭敬而略微不安的進來,這才輕哼一聲,坐了起來。
「子雄。」他輕喚了一聲長子的字,「剛才你聽我說話,似乎有些別的什麼想法?」
韋家長子韋彬,明明以文雅朗暢的「彬」字為名,字卻是「子雄」。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影響了長相,他的眉眼繼承了母親的秀麗,顯得文質彬彬,隻是嘴巴長得有些大大咧咧,稍微符合一些「雄」字——換乳牙時,他總是調皮的忍不住舔舐牙床,導致長大後有些齙牙。
此刻聞言,他低頭嚅囁道:「並無什麼想法。」
可他的父親卻不肯就此放過他道:「你似乎對謝安有所同情不忍?」
「……並沒有。」
「我也很欣賞謝安。」韋家家主直言不諱道:「若是換個立場,他絕對是我推崇備至的少年英才。你喜歡他,我不奇怪,以單純的個人立場來說,我也很喜歡他。但是啊……子雄,」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我們不能以單純地喜惡來決定事情。你懂不懂?」
韋彬沉默了許久,才默然的點了點頭:「孩兒……知道。」
「不,你不知道。」韋家家主喝道:「你抬起眼睛來看著我!」
韋彬雖然已經年近中年,在自己的妻女麵前也是說一不二的威嚴無上,可是此刻在年邁的父親麵前,卻仍然宛若孩童一般,被他突然嚴厲起來的語氣,喝的身形一抖。
他順從的抬起眼眸,卻猶豫著不敢直視自己的父親。
大約是為了安撫他的情緒,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和緩了起來。
他眯起眼睛,注視著房間中虛空中的一點,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謝籍也許從沒考慮過要把皇位交給謝安?」
「啊?」
「他這些年來,對謝安極其放縱,幾乎從未反對過『她』的任何決定。好像極為放心和倚重,毫無約束,對於皇後和皇子卻頗為冷淡。但是,仔細一想,他其實並未苛待過他們,若是沒有謝安,他對皇後和皇子,最多也就是並不喜歡罷了。隻是有謝安對比,就顯得格外令人心寒。」
「但他難道不知道,傳位謝安必然會激起一陣腥風血雨嗎?」
「難道他不知道,若要謝安平安上位,必得先除掉我們嗎?可他什麼都沒有做。」
見自己的兒子還一臉怔忪,不解其意,韋父皺了皺眉頭,然後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就沒有想過,也許謝籍是因為皇子年幼,隻能先依仗自家子侄,謝安勢大,可沒他應允,絕無繼位可能,他將謝安推出來,就是要我們坐不住!一旦我們與謝安開戰,謝籍不僅可以一舉為皇子免去後族勢大的桎梏,還能同時削弱謝安的勢力,避免權臣專政!一石二鳥!」
韋家大少驀地睜大了眼睛,顯然從沒有想到這一層。可細細一想,又覺得極有道理——這才像是謝籍的手段!
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道:「謝籍居然用心如此險惡?那,那我們何必一定要與謝安一戰呢?不如達成協議,相安無事,謝籍也毫無辦法,總不可能真的傳位給謝安吧?」
見狀,韋父似乎徹底失望了。他凝視著自己的長子,慢慢道:「你知不知道,我們與謝安,已經是不死不休,容不下任何猶豫與憐憫的局麵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不要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天真!」
韋彬悚然一驚,臉色一白,似乎想要爭辯些什麼,韋父卻又舉起了手,製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