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林海10(二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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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皺眉, 陷入苦思冥想中。

林海端著茶盞,輕輕呷著, 也不出聲打擾。隻有偶爾爆出的燭花,發出輕微的劈啪聲音, 打破一室的靜謐。

「姑父,」賈璉滿麵羞愧,「我想不出來。」賈璉話出口, 人就慚愧地低了頭。

「璉兒, 這為官之道,不是一日能琢磨透的。你姑父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官, 現今仍是在扌莫索中呢。你不必為此感到羞愧。多少人就是沒揣摩到正確的官路, 最後丟官棄職,甚至破家滅門,殺頭流放的。賈先生就是被牽扯進貪腐案子丟了官,年後再上課,你可以問問賈先生的。」

賈璉聽林海這樣說, 難堪之色減去了八、九分, 「姑父, 您開始做官的時候, 還沒有我現在的年齡大呢,總之, 是我太差了。」

林海一笑,「不及弱冠的探花,就是同年齡的進士也是鳳毛麟角的。當初我雖是殿試後, 就去翰林院做官了,編修也就是去修修史,給翰林院的老大人們打打雜。要不是有你祖父照應著,禦前出彩的那些事情,哪裡能夠輪到我。也沒有什麼人來得罪我、與我為敵,或者下絆子。那三年過的真是輕鬆快樂啊。」

林海原身留下的記憶翻湧上來,使得他清洌而又柔和聲音裡,充斥了深情的緬懷,眼神也有些空濛了。「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人生最得意的是年輕時候的功名在手,家業順遂。那時候,你祖父是當今太上的心腹重臣,你父親是太子的伴讀,你外祖是內閣首輔,你姑母是京城的天之嬌女,秀外慧中……」

賈璉看著喃喃低語的林海,雖年過四旬,容顏仍舊清俊,頭發也隻用青玉冠,簡單地束著,也隻著家常的、半舊的青布便袍。歲月竟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什麼痕跡,隻沉澱了他久居高位的權臣魄力,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別樣氣韻,智珠在握的雍容大氣,殺戈決斷的從容乾練,是自己這樣風華正茂的年輕公子哥們,望塵莫及的氣質。或許隻有他鬢邊的絲絲銀發,訴說著歲月曾經的滄桑,訴說著他曾怎樣地糜耗了心血。不然剃掉頜下的幾縷長須,說是和自己年齡相仿也沒人不信。

賈璉雖然讀書不如黛玉敏捷,但察言觀色還是自幼練出來的功夫。當下也不出聲打擾林海,隻默默地等林海自己繼續說下去。

「我從翰林院出來,就去蘭台寺做禦史,」賈璉看著林海臉上,湧上了層層掩飾不掉的痛苦、傷心。清洌的聲音,緩慢、悲戚、字字錐心透骨,「那年你姑母回娘家,去給你祖母賀五十大壽,還沒回到家,在路上就莫明其妙地流產了。五個月大的胎兒啊,都看得出是男孩子了。你姑母流產之後就傷心地病倒了,而先母傷心之餘,也沉屙病榻。林家數代單傳,先母對你姑母那一胎,是視若眼珠一般地嗬護、珍視。就在她們都臥病期間,又有一個你姑母陪嫁的通房流產,那丫鬟是你姑母懷孕後安排的。查來查去的,沒查到你姑母流產的原因,卻查到那通房丫鬟的流產,是你姑母的奶嬤嬤下的手。」

林海雙手遮眼,「林家子嗣單薄,連著流掉兩個胎兒的打擊,不僅我和你姑母承受不起,就是先母,也被這天災人禍直接催了命去。你祖父出麵,整治了你姑母的奶嬤嬤一家。又有何用呢?先父強撐到我十五歲中舉,就撒手塵寰。先母獨自撐著家業,含辛茹苦。好在我科舉順利,正是回報孝敬母親的時候,卻被賈家的奴才算計了。」

林海哽咽起來,賈璉聽了也傷心起來。這,這可讓人怎麼說呢?姑母的奶嬤嬤怎麼就敢算計林家的子嗣?要不是祖父當時是天子心腹近臣,怕是姑母會被休回賈家吧?!

隔了好一會兒,賈璉聽林海開始淡漠著繼續說:「不久我就帶著你姑母扶棺南下。離京沒多久,就聽說太上廢太子了,你外祖因是太傅,自戕獄中後你外祖一家得返祖籍。等我守孝後返京再回蘭台寺,已經物是人非了。」

「回京後才得知,你哥哥是在你祖父壽宴那天溺水而亡。你母親和你祖父先後去世,你父親再也不是當太子伴讀的時候,那個名冠京城的意氣風發的恩侯了。後來我就離開京城,輾轉各地做各分路禦史……」

林海的聲音越來越低幽,最後杳然不可聞及。

香茗已冷,隻有室內的那一爐沉水香,還在裊裊升騰,在空中虛幻著、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香氣。冷風撲打窗棱,窗紙發出細碎的簌簌聲,襯得無邊的夜色,越發淒清寒涼。

「姑父,切莫為舊事傷心傷神了,您總要為表妹保重身體的。」賈璉啞著嗓勸說林海。

賈璉的話把林海從原身的情緒裡拉出來,林海看著賈璉,有瞬間的恍惚。仔細想想剛才發生的事兒,說過的話,林海晃晃頭,高聲叫了歸荑進來換茶。

「璉兒,人老了,就愛想些舊事了。」

「姑父哪裡有老啊,若是和我換上一樣的衣飾,怕不認識的人,都得說我們是兄弟呢。」

賈璉的話逗笑了林海。這半年他辛辛苦苦,夜夜苦練不輟,雖然他現在看著仍是瘦削,但等閒三五個壯漢也不是他的對手了。

「嗬嗬,人生泰半事無成,可憐鬢邊華發生。」

賈璉覷著林海臉色轉好,就大著膽子央求,「姑父,您給我講講我外祖家的事兒吧。」

林海放下茶盞看賈璉。

賈璉趕忙急急說道:「姑父,我小時候問過奶嬤嬤,可奶嬤嬤不叫我問。我長這麼大,也沒人和我說過外祖家任何事,也沒人提起過我母親。」

「你就沒問過你父親?」

「我父親日日在東院裡,從我記事起,也就年節才能見到,沒見他搭理我幾回。這幾年我大起來,他也隻有需要人跑腿的時候,才想起來有我這麼個兒子。祖母說他隻會,隻會喝酒、抱小老婆。」賈璉羞紅了臉,聲音低不可聞。

「你父親啊,二十年前,誰不知道榮國公府的大公子,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文武雙全的恩侯,滿京城的青年才俊,無一人能掠去你父親的半分鋒芒。你姑母活著的時候,常說你二叔讀書向學心誠,嗬嗬,照你父親差著遠呢。你外祖呢,曾經也是當朝文官裡的第一人,二榜進士出身,官至戶部尚書、內閣首輔、太子太傅。所有的皇子,見了你外祖,都要恭恭敬敬地給太傅施禮。人都說天下半數的官員,出自你外祖的門下。就因為你外祖多次做春闈的考官、主考官,才使得你大舅不能如我一般,早早中了進士。但你的舅舅們,也都是驚才絕艷的一時風流人物。你姑母十裡紅妝嫁到林家時候,雖萬人空巷,聽說仍是不及你父親娶你母親時候的風光。你父母的婚事,是太上賜的婚,光宮裡的賞賜添妝,聽說就幾十台。」

賈璉半張著嘴,呆呆地聽林海說起自己的外祖家、說起自己的父親,看著林海臉上流露的贊嘆、欽佩,怎麼也難把林海所說的人,同自己那眼神渾濁、對著自己隻會嗬斥、喊打喊殺、多數是醉意熏熏的大老爺聯係起來。

林海看著賈璉那呆樣,輕輕一笑,「璉兒不回去過年,可有寫信給你父親?」

「沒。我回不回去,父親也不會在意的。我給祖母寫了信。其實祖母也不是在意我的。珠大哥哥活著的時候,祖母常常說,珠大哥哥聰明,讀書好,以後賈家就靠珠大哥哥再光耀門楣了。後來元大姐姐進宮了,祖母又說元大姐姐生的時辰好,會如何、如何的。這幾年,從太太生了寶玉,祖母是日日把寶玉摟著抱著,又說寶玉是銜玉而生,定是有大造化的。都說三歲看老,現在有七歲了,還是一個隻知道吃丫鬟嘴上胭脂的小色鬼,倒當成什麼心肝寶貝了。那家裡,就是我死在外麵了,或許也隻有鳳姐會撒幾滴淚,不過比起老太太、太太給她的體麵,終究也不算什麼。」

「璉兒,盡說些傻話,你父親怎麼會不在意你呢。你父親遠了你,必是有什麼苦衷。若我回京城,會找機會替你好好問問你父親,到底是為什麼。但是,璉兒,百行孝為先。你該寫信給你父親的。」

「是,姑父,您說的是。一會兒回去了,我就寫。」賈璉見林海說的嚴肅,悶悶地應了。

「好啦,別覺得委屈,好好和你父親說說你在江南的情況。以後遇到事情,也多問問你父親的意見。你當太子伴讀是吃乾飯的?還是你那做首輔的外祖,會為你母親選個無用的廢物?!趕緊把信寫了,明早拿過來,從我這裡一起發,你父親或許能在年前收到呢。過幾日,禦史衙門有年末尾牙宴,你和我一起去了。」

「是。姑父。」賈璉長這麼大,隻在林海這裡得到如父輩一樣的教導、關懷,也知道林海是為自己好,處處提攜自己,趕緊站起來,恭恭敬敬應是。

「今天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明早記得起來練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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