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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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天成失蹤了。這是張至美發現的。他終於在《彼岸花》中得了一個小小的伴唱角色。這戲原定在十一月十七阿彌陀佛的誕辰獻演,不過因為這次的觀音出家日法會準備倉促,不曾備下節目,所以臨時決定將演出提前。張至美喜不自禁,跟著眾人苦練了三天,到了法會之前,就急急地來告訴他的好兄弟,誰知,公孫天成的房間空無一人。

好像是遭了賊一般,什物被丟得滿地都是。張至美立刻意識到他的好兄弟出了事,高喊「救命」。

五洲館裡的人都被驚動了,紛紛跑了出來。玉旒雲和石夢泉不緊不慢地跟著,隻有他們心裡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前夜無聲無息,有人來了又走。兩人自門縫裡看一眼,公孫天成房裡燈熄滅了。隻是,這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又叫他們兩人心中有些疑問:究竟是牟太師做得乾淨,還是公孫老狐狸神機妙算,已經脫了身?

無論如何,他們現在都隻能裝做和眾人一樣的驚訝,心裡俱想:假如公孫天成是逃出升天了,不知他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麼?

這邊的騷亂沒有多久便漸漸平息了下去――段青鋒親自來接玉、石二人進宮。各國使節素不知玉、石二人真實身份,隻道這是兩個才貌具佳的年輕公子,感慨他們和段青鋒站在一處,活脫脫就是一幅《百年才俊圖》。大家本是一類人物,難怪太子喜歡同他們結交。

段青鋒身為一國之太子,也不能太過厚此薄彼。為各國使節所準備的車駕也隨後帶到。他悄悄問了玉旒雲一聲:「公孫天成呢,怎麼不見?」

玉旒雲不待答,張至美已「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殿下明察,小人懷疑五洲館夜遇盜匪,將我公孫大哥擄了去。」

「還有這種事?」段青鋒皺起眉頭。

五洲館管事的官員不樂意了,出來道:「張公子,你說出了盜匪,有何憑證?怎麼盜匪會單單擄走公孫先生呢?旁人倒也不聽有財物損失。」

張至美道:「公孫大哥的房裡被翻得亂七八糟。他是從蓬萊國來談珍珠生意的,那盜匪許是貪圖他的珍珠。」

五洲館官員道:「我們五洲館夜間都有人守衛,盜匪豈有那麼容易進來的?其實我前些天看到公孫先生的隨從匆匆背包袱離開了,然後公孫先生又急著向我打聽朝北方遞信的事。說不準他是有事到楚國去了呢?」

張至美自然不信:「怎麼可能?大哥是不可能不看《彼岸花》正式演出的!」

段青鋒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是若聽這傻瓜在此鬧事,實在是浪費時間,因揮了揮手道:「吉時就快過了,請各位尊使先跟小王進宮吧。」便親自引著玉、石二人先出五洲館登車。其時悄悄問:「公孫天成真的是回楚國去了?」

玉旒雲和石夢泉隻是搖頭而已。

多問也無用。隻有領著一行人來到宮中。玉、石二人到了臨淵已經好幾日了,這才是第一次進西瑤皇宮。見那宮殿依山而建,前殿、中殿、後殿依次升高,後宮和花園基本就是建在半山月要。楚之涼城、樾之西京都是地勢平緩之城,要看皇城全貌,須得登高俯視。而西瑤皇宮巧依山勢,在正門口就可將其巍峨華麗一覽無餘,不可不謂匠心獨具。

因是觀音出家法會,所以皇宮一早就布置下了蓮花。九月的時候在中原荷花早已開盡,然而在西瑤,白荷、粉荷,以及罕見的金荷依舊爭奇鬥妍,陣陣清香沁人心脾。

進到宮城的正門,便聽到裡麵宣唱「南無觀世音菩薩」之聲。信佛的人都曉得,依照規矩,這日是要從淩晨起就唱念觀音贊的。而玉旒雲隻關心「正事」。她輕聲問段青鋒:「孝文太後她老人家和武德帝陛下都到了麼?」

段青鋒道:「我出來接你們時都還未到,這時應該到了吧。」

眾人便進宮來,一路有宮女太監扮的金童玉女,手挽花籃向大家撒下五彩花瓣。行到前殿的中庭,見有一高台,上麵扮的是高僧說法,正取那「六欲諸天來供養,天華亂墜遍虛空」之意。而最奇特的是,當眾人走到跟前時,這戲台竟然向上升起,成為一道可以通過的拱門。眾人待走到門下才發現竟然有幾十名太監在台下疊起羅漢,硬是將這戲台頂了起來。動作如此整齊,仿佛是被神來之手輕輕托起一般,實在叫人不得不嘆為觀止。

過了這道拱門,就見到西瑤的文武官員分列在前殿台階的兩側。眾人抬頭一望,殿中金碧輝煌,讓人睜不開眼睛――聽說西瑤的這座寶殿一柱一棱都包了黃銅,果然不假。待大家終於適應了這燦爛的光輝,定睛再看時,才見殿當中龍椅上端坐一人,正是武德帝了。於是段青鋒率眾跪倒,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口呼萬歲。

武德帝叫大家平身:「今日是觀世音菩薩出家法會,你們當隻拜菩薩,不必拜朕了。」又問段青鋒:「你祖母因何還未到?你派人去迎她老人家了麼?」

段青鋒道:「回父王,迎駕的隊伍半夜就已在路邊等著。皇祖母她老人家應該就快到了。她不會誤了上大供的。」

武德帝「恩」了一聲,不置可否。玉旒雲卻和石夢泉互望了一眼:莫非牟希來真的是叫柴掌櫃殺老太後,而且已經得手?他們看看站在大臣領頭位置的牟希來,這老太師好整以暇,仿佛被佛樂所陶醉,單從其神情絲毫也解讀不出個所以然來。

眾人隻有等著。時間在一點一滴地過去。佛曲奏了一套又一套,最後都唱回了頭了,還不見孝文太後的車駕來到。段青鋒顯得有些著急了,請示武德帝是否要派人去看個究竟。武德帝不待答,一邊牟希來就說道:「萬歲,太後娘娘途中耽擱一定有其原因。微臣以為派人去查探是應該的,卻同時也不能誤了上大供,否則有損國運。」

武德帝拈了拈須,似乎是有些猶豫。

段青鋒道:「老師,這本是皇祖母為菩薩辦的法會,怎麼能不等她老人家來呢?」他原本對這位師父還有不少敬畏,但自那日被孝文太後教訓之後,明顯語氣就多了些強硬。

牟希來卻麵不改色,道:「殿下,是菩薩大還是太後娘娘大呢?是國運重要還是太後娘娘重要呢?她老人家是修道之人,應當也明白這些淺顯的道理。」

看他這樣有恃無恐,莫非真的已經把太後殺了?玉旒雲微微皺起了眉頭,就憑柴掌櫃手下那些人?怎麼可能!不過,她跟石夢泉早就決定今日是來「看戲」的,所以不動聲色。

然而就在這時,佛樂的旋律一變,鍾鼓齊鳴,殿前那說法的戲台再次升起,隻見一班尼姑簇擁著緇衣的孝文太後走上殿來。「太師說的果然是至理。」她道,「我吃齋念佛都是為了國運昌隆。若是因我而耽誤了吉時,豈不本末倒置?還好趕得及。」

她一出現,武德帝就立刻從龍椅上站起了身,走下來跪拜迎接。牟希來領著群臣,段青鋒帶著各國使節也齊來行禮。玉旒雲仔細看看,那武功高強的玄衣師太緊緊護衛在孝文太後的身邊。不知在途中是不是和柴掌櫃的人交過了手呢?她想,其他三位高手怎麼不見?又偷偷看了一眼牟希來:老太師麵上並無驚訝之色。怪了,莫非他要殺的另有其人?還是他選的時機尚未到來?

孝文太後叫大家不必多禮,也同樣說了「隻拜菩薩」的話,末了讓武德帝攙扶著率領眾人朝中殿走去,邊走邊淡淡地解釋:「也怪為娘老糊塗了。我先已抄好了一份《妙法蓮華經》,行到半路才發現竟忘在了庵中,又趕緊折回去拿。為了趕路換小轎,不想山路顛簸轎槓竟斷了,才耽擱到這光景。」

原來是換了轎子,玉旒雲想,是湊巧呢,還是老太後夠警覺?

進到中殿才看到了後宮和親貴的女眷。西瑤女子都嫵媚異常,段青鋒的幾個姑母徐娘半老還是艷麗無雙,而幾個同父異母的姐妹則明眸善睞――玉旒雲注意到,這些年輕女子的目光一例都停在卓思遠的身上。她就輕輕捅了捅石夢泉,笑道:「看來這位卓大人是西瑤的大情聖。你若想脫離愉郡主的溫柔鄉,不如把卓大人綁回西京去吧。」

石夢泉看她還有心情開玩笑,便也順口道:「我怎麼敢?不怕西瑤的這些姑娘齊來追殺我麼?」兩人便都一笑。

孝文太後用目光在女眷中搜尋了一圈,問道:「成雪呢?怎麼不見她?」

「回皇祖母的話,」段青鋒道,「皇嫂為今日的法會花了不少功夫,她還準備了一個節目,待大家都落了座,她就出來拜見您老人家了。」

孝文太後點了點頭。眾人便依序坐下。本來殿上隻有皇親國戚的位子,大臣和外國使節須坐在庭院中。可段青鋒先已把玉、石二人的座位安排在了自己的身邊。牟希來見到了,把眉頭一擰,正要出門,武德帝又叫他:「太師,你是朕和太子的老師,就像一家人一般,你來坐在朕的身邊吧。」他這才又恢復了傲然的神態。

果然如段青鋒所言,眾人一坐定,鍾鼓絲竹齊鳴,接著傳來百十名少女輕柔的梵唱。並看不見這些歌者身在何方,但聲音就像是從四麵而來,有如天籟。而歌聲之中,十數名彩衣宮娥輕移蓮步,仿佛一朵祥雲飄來,上麵托著一朵巨大的金蓮花。花中女子身著白衣,手持羊脂玉淨瓶,正是晉王妃穆成雪扮的觀世音菩薩。她擁有絕世姿容,這樣被人抬著到了跟前,微微含笑,擎著淨瓶中的柳枝輕輕把聖水灑向四方,果真和菩薩下凡無異。各國使節看得都呆住了。石夢泉隻瞥了一眼段青鋒,見後者的綠眸中有許多可望而不可及的痛楚。他心中不由的一動,又望了望自己身邊的玉旒雲,看她正仔細盯著賓客的隊伍想尋找可疑之人,竟絲毫也未留心到自己,便不禁生出一種和段青鋒同病相憐的感受來。

穆成雪扮的觀音繞著中殿和庭院走了一圈,最後又回到孝文太後的跟前,步下蓮花座來,行禮道:「兒臣參見皇祖母,參見父王,參見太子殿下。」

「免了。」孝文太後道,「你現在扮了菩薩,哪有菩薩向人行禮的?」

穆成雪低著頭:「是,兒臣知錯了。」她身邊一個扮玉女的宮娥雙手捧上一個卷軸來。穆成雪獻在孝文太後的麵前:「這是兒臣繡的《妙法蓮華經》,特為皇祖母的法會獻禮。」

「難得你有心。」孝文太後道,「坐吧。」便拉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另一側正是段青鋒。穆成雪始終垂著頭,除了自己的衣襟,什麼也不看。段青鋒也是目視前方。玉旒雲想著引玉齋中那幅奇特的畫以及方磚下的頭發,就把眼看了看卓思遠――這位西瑤第一美男子在一群女眷的注視下泰然自若,絲毫也不心動。

這三個人也不知是什麼關係?她又轉回來留心牟希來。

接著便到了上大供的吉時。西瑤全國信佛,對這項儀式非常的鄭重其事。前有高僧帶領,後有皇家簇擁,鮮花如海,香煙似雲,真叫人目不暇接。最可驚嘆的是,百多名僧尼的木魚一齊敲響,卻並無嘈雜之感,反而使人心神安寧。玉旒雲甚至有一刻覺得腦海一片空白,竟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直到儀式末尾,「鐺」的一聲鍾響,眾人又齊唱起「南無觀世音菩薩」,她才猛醒了過來,周圍的一切毫無異狀。

今天真正的好戲要到什麼時候才開演?

再下來便是一百太監和一百宮女皈依佛門,諸人都到萬佛閣觀禮。那兒除了供奉佛像之外,也供著段家的歷代祖先,功用其實好比楚、樾兩國的奉先殿,各種大典都在此舉行。隻是西瑤建築與別不同,雖稱為「閣」卻其實是三座白塔,當中高,兩邊矮,前麵還有一處人工挖掘而成的湖,水平如鏡,遍栽蓮花。那將要出家的太監和宮女就在湖這邊跪著,等待剃度。

眾人陸續到了近前。司儀的太監尖著嗓子道:「觀世音菩薩慈航普渡!」話音落時,彩衣宮娥又把金蓮花抬了出來,請穆成雪扮觀音,朝湖上去。各國使節都驚訝萬分,不知這些人怎麼能在水麵上行走。玉、石二人仔細觀察,才發現湖中有些蓮葉其實是木樁子,宮女們乃是踏樁而行。但如此平穩,足見訓練有素。

不過,才走到水中央時,隻見那僅蓮花忽然一傾斜,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彩衣宮女和穆成雪都相繼落水。現場登時大亂。段青鋒「倏」地躍起,好像要撲下水救人,可是才跑幾步,又猛地站住了,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巨手所製,渾身不住地顫抖。

「殿下!」卓思遠從大臣的隊伍裡疾步搶上,「殿下莫驚,微臣這就救娘娘上來!」說時,已經緊跑幾步,一縱身,躍入了湖中。那邊廂早也有許多會水的太監下去救人了。

賓客中有不少都注意到了段青鋒的怪異舉止,交頭接耳。而親貴中就傳出嗡嗡的議論:「當年那個女人也是從這裡掉下去的吧……說是才一歲多的時候親眼見到那個女人發瘋溺水,就一直害怕水呢……」

那個女人?玉旒雲和石夢泉都不清楚段青鋒的過去。其實「那個女人」指的自然是他那在立後大典上喪命的生母景貴妃。

荷花池內好一陣騷亂。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不到一柱香的時間,所有落水的宮女並穆成雪都被救上了岸來。穆成雪麵色蒼白渾身透濕,不去更衣,卻先來向孝文太後請罪:「兒臣擾亂了法會,請皇祖母降罪。」

孝文太後還沒發話,段青鋒啞聲咆哮了起來:「你有什麼罪?是哪一個沒有抬穩蓮花座讓皇嫂落水的?快給我出來!」

宮裡的人都很少見他,即使見到也都是花花公子的模樣,幾時看到過這副表情?冰綠的眸子就像兩星綠色的火焰。

那失手的宮女立刻連滾帶爬地來到了他的腳邊:「殿下饒命,是奴婢的錯!請殿下饒命!」

「我饒你?」段青鋒抬腳直踹了過去。

「殿下!」那邊一個太監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殿下,奴才有下情回報――」他的拂塵搭在臂彎裡,雙手捧著一把劍。周圍的侍衛立刻就擁了上來:「大膽,皇上和太後麵前竟敢動兵器?」

太監「撲通」一跪,將劍捧得高過頭頂:「啟稟萬歲、娘娘和太子殿下,這劍是在荷花池中發現的。有人將蓮葉木樁鋸斷了,用這把劍輕輕地釘在一起。當宮女們踩上去時,劍身偏斜,木樁傾倒,王妃娘娘就落了水。」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這不是有人蓄意謀害?玉旒雲和石夢泉則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是柴掌櫃的傑作嗎?他要害穆成雪做什麼?

武德帝一直像尊佛似的安詳,這時拍案而起:「豈有此理!竟在觀音出家法會上有此惡行,天理難容!牟太師,朕令你立刻追查凶手!」

牟希來躬身領旨,立刻叫刑部尚書出列,將證物拿回去詳加調查。不過,當他走近看那把劍時,目光忽然定住。「萬歲!」他叫道,「這不是我西瑤的劍!」不顧在皇上麵前不得動兵器的規矩,他將劍擎了,呈到武德帝麵前:「萬歲請看,這劍有三尺半長,我西瑤的劍都隻有三尺。這劍上的花紋也和我國的不同……」

武德帝變了麵色:「怎麼,太師的意思是有外國人混進皇宮圖謀不軌?我西瑤一向不結盟、不參戰,怎麼會和他國結怨呢?」

刑部尚書也湊上來細看這劍。「咦,這吞口處有字!」他眯起老花的眼睛仔細辨認,「驚……雷……啊呀!驚雷!這是……」

「驚雷大將軍玉旒雲!」牟希來替他說出下半句話,「是樾國奸細混進宮來了!」

西瑤雖說是不結盟、不參戰,但是對玉旒雲的赫赫戰功也都略有耳聞,尤其聽到從楚國傳來的添油加醋的說法,說她如何凶殘嗜血、殺戮成性,親貴和大臣頃刻亂成一團。玉旒雲自己不動聲色,但心裡既好笑,又好氣:我派人來謀害你們的王妃做什麼?牟希來啊牟希來,你想用這種法子來逼迫我放棄結盟,也得做場合情合理的戲吧!

果然,段青鋒發話了:「玉旒雲和我國素無仇怨,為何要跋山涉水來謀害皇嫂?」

牟希來毫不慌亂:「殿下此問,老臣也沒有答案。不過老臣想,玉旒雲的細作遍布天下,在我西瑤境內出沒也不希奇。最近市井中有人演一出《大青河之戰》的鬧劇,可以詆毀玉旒雲的形象。又盛傳此劇是出自殿下之手,驚雷大將軍除了名的心月匈狹窄,她的手下為這點小事來報復我國,也是常情吧?」

玉旒雲簡直想要冷笑出聲,暗道:好你個牟希來老頭子,我看你還怎麼掰下去!

段青鋒也猜出這必然是牟希來安排的了,怒不可遏,然而他又不能對外宣布玉、石二人的身份以及自己請他們來的目的,隻有冷冷一笑,道:「看來驚雷將軍的細作本領通天,竟然能潛入皇宮。老師,我們得加強防範才好!」

牟希來道:「殿下所言極是。老臣懇請萬歲、太後娘娘,為安全起見,應中止今日的法會。」

「準……」武德帝後麵的那個「奏」字還沒出口,孝文太後慢條斯理道:「法會是為紀念觀世音菩薩成道,又是為國祈福。佛家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了這一點危險就中止法會,恐非社稷之福。皇帝,你看呢?」她這樣一說,武德帝不好忤逆母親,隻有點了點頭:「那就繼續吧。」

經過這一場變亂,典禮失去了開始的華麗從容,主持剃度的僧尼雙手發抖,好幾個太監宮女都被刮破了頭皮。好在並沒有再出什麼大亂子,剃度結束時,穆成雪也梳洗完畢回到了太後的身邊。

玉旒雲想,也許牟希來並不是真的要殺死什麼人,隻是想嫁禍給她,讓她無法和武德帝以及孝文太後談盟約的事。而柴掌櫃則將因為刺殺不成而得不到所應許的二十門火炮,自己劫持炮船的計劃也將擱淺。

這該死的老家夥!她恨恨地想。

剃度儀式之後是齋宴和樂舞表演。眾人都退到了後殿來。這裡的宮殿和庭院都相對寬敞,親貴、大臣、使節和僧尼全都落座,還在中央空出一大片地做表演之用。太監和宮女為大家獻上了各式齋菜,伶人樂官就在空地上獻演《百句譬喻經》。形式還是西瑤傳統的儺戲,戲子都帶著煞白的麵具,也不說話,全憑動作和音樂來表現情節。熟悉佛經的人很容易就看明白了,而不熟悉的難免懵懵懂懂。

玉旒雲是因為姐姐玉朝霧皇後會讀經祈福,才稍稍知道些典故,大約看懂了《嘗庵婆羅果喻》、《入海取沉水喻》等幾個故事,後來又看到了《見水底金影喻》,她心中不由一動,輕聲自語道:「莫非……」

隻有石夢泉坐得靠近,才聽到了這嘆息似的一聲,因問:「怎麼?」

「這個故事……」玉旒雲道,「說是從前有一個癡人,看到水底金光閃閃似乎有黃金,就拚命在那汙泥裡扌莫來扌莫去,結果什麼也抓不到。後來問了他父親,他父親說,必然是飛鳥將金子銜來放在了樹上,水中隻是影子而已。這個癡人到樹上尋找,果然就找到了。」

石夢泉的母親和姑母都陪皇後念佛,他也略略從二老處聽過些佛理,因道:「佛家常說人生的一切都是虛空,大約就是『水中金』吧。」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玉旒雲似笑非笑,「你看某人的計策,究竟哪一個是哪一個倒影?我們所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石夢泉知她指的是牟希來的計劃,他不愛猜想,於是沉默不語。

玉旒雲道:「燭火的兩邊都放上鏡子,火在鏡中,鏡又在鏡中,所以鏡中之火也在鏡中……如果隻看鏡子,如何去滅火呢?」

「你看到火?」石夢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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