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第 18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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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如此亂世,如此磨難,讓誤會重重的兩個人能夠找回當初兩小無猜的依戀?端木槿真怕自己一睜眼,發現是黃粱一夢。

不過,門外嚴八姐等人有了響動。她和林樞連忙分開。原來是眾人要出發去營救冷千山了。少不得和林樞又有一番計議。待他們走後,林樞才又回來陪伴端木槿:「若是今晚順利救出冷將軍,明日你們就可以啟程去與程大人回合了——槿妹,你還是早些休息。路途奔波,需要保存體力。」

那便是說,明日林樞就要奔赴鎮海,與他們分道揚鑣?端木槿很是不舍,搖頭道:「林大哥,我們好不容易才見麵……不如,你跟我說說……不歸穀的瘟疫?大家集思廣益,總好過日後各自鑽研。」

「偏偏這時候來想這些費神的事?」林樞皺眉道,「這麼多年我都沒想出醫治的法子,難道咱們一晚上就能想出來嗎?」

「我就是……」就是想和你多說說話——這是端木槿心裡想的,可卻不好意思說出來,噘嘴道:「不試試怎麼曉得?再說,當年你和我爹說起不歸穀的經歷,那時候我年紀還小,很多細節聽得半懂不懂。如今我也算是見過無數病症的大夫,說不定就能和你參詳出治病的法子呢?方才那個水蛭給藥的主意,你不也說不錯嗎?」

「你何止是見過無數病症的大夫,你是東海三省的名醫、女菩薩!」林樞笑著在床邊坐下,把當年之事娓娓道來。

端木槿細心聆聽,也不時詢問,分析症狀與藥物,又舉出自己在各種醫術典籍中所見到的類似病症。林樞也都一一回應了。有些冷僻的書籍隻有端木槿看過,而另一些孤本醫術則隻有林樞讀過。兩人且說且討論,不知不覺已經夜深。端木槿被倦意侵襲,再也支持不住,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待她醒過來,已經身處搖晃的馬車之中。驚了驚,撩開車簾向外望——隻見駕座上揚便催馬的正是嚴八姐。而冷千山就坐在他的身邊。不由又驚又喜:「冷將軍!他們把你救出來了!」

冷千山回頭——在天光下,他麵上的憔悴之色更加明顯,可是精神卻比在地牢好了許多。沖端木槿笑了笑:「多虧了端木姑娘,我才能夠脫身。再在地牢裡關幾天,不被樾寇害死,也被劉子飛氣死了!」

「昨夜還順利嗎?」端木槿問。

冷千山點頭:「很是順利。」

「除了劉子飛!」旁邊一個騎馬的漢子插嘴——原來劉子飛貪生怕死,昨夜竟哀求冷千山將其一並帶出攬江去。為免他大吵大鬧引起衛兵的注意,嚴八姐等人唯有將他打暈。

眾俠士都不齒此人的言行,嗤笑道:「劉子飛那草包,讓人看著就想打他幾拳!昨夜還打得少了。真不知道樾國怎麼會讓這樣一個家夥當上將軍。難道樾國上下就沒有人材了嗎?」

「玩笑歸玩笑,諸位切不可輕敵。」冷千山正色道,「劉子飛也樾國的老將,戰場上十分驍勇,當年樾國開疆辟土的時候,他也立下了汗馬功勞。哪怕是去年打下鄭國,正麵戰場也都是劉子飛在作戰。玉旈雲雖說是一路治水、抗疫贏得了民心。但依我看,這隻不過是場麵上說的漂亮話。樾軍東征勝利,劉子飛功不可沒。玉旈雲大部分的時間似乎都在纏綿病榻——是不是,端木姑娘?」

他提到這個,端木槿就想起自己親手結下的孽緣種下的惡果,感到後悔萬分。

不過,冷千山本意並不是責備她,隻順著自己的話題說下去:「劉子飛這樣一個人物,武功謀略不輸我楚國任何一位將帥,卻落到今日的境地——被自己的軍隊關押,隻能等死,甚至要求助於敵人。這是怎樣生不如死的境地?這都是因為玉旈雲算計了他。所以各位想一想,玉旈雲這個人有多麼可怕。」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俠士們即使沒有和玉旈雲正麵交鋒過,也知道她幾次逃過楚國武林人士的劫殺,更知道她在大夥兒的眼皮底下穿過楚國去到西瑤。嚴八姐在江陽活動了一段時間,曉得玉旈雲去了一趟海龍幫,出生入死之後,收服了一群身懷絕技的海盜,而正是這群人,潛入楚國,炸毀了攬江的城牆與庫房。端木槿更加了解——玉旈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以和自己最厭惡的人聯手,也可以傷害己身來打擊對手。趙王一黨栽在她的手裡。劉子飛也掉進了她的陷阱……

不過端木槿也知道,玉旈雲先天不足,後天又缺乏調養,一次又一次重傷重病,已經使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不曉得還能撐多久。且還有林樞在她身邊,伺機行刺……念及此,又想到昨夜尚有話未曾問林樞:他這樣離開了攬江,萬一日後玉旈雲問起來,可要如何敷衍過去?還是他已經放棄了繼續潛伏在玉旈雲身邊的計劃?

於是又向左右張了張:「林大哥呢?」

「林大俠已經連夜趕到鎮海去了。」嚴八姐回答,「他聽說那邊疫情嚴重,不想多耽擱片刻救人的功夫。見咱們救了冷將軍安全歸來,他就出發去鎮海了。」

已經……走了?端木槿怔怔——是啊,可不是已經走了麼?他說,會跟他們分道揚鑣的。現在自己和嚴八姐一行可不就是在趕往南部穀地的路上麼?林樞當然早已經奔赴鎮海!可是他竟然沒有和她道別。沒有叫醒她——也許是特意選在她睡著的時候吧?不想再給她哀求「一起去」的機會?還是避免了話別,也就可以將未來所要麵對的艱險輕描淡寫,免得彼此擔心?心裡難免有許多的悵惘。

但眾人卻並不知道她和林樞的關係,以為他們不過有些同門之誼,此時既然提起來,就對林樞交口稱贊,說他大仁大義智勇雙全,實在值得敬佩。「醫門之中出了個端木平,實在是把所有大夫的名聲都搞臭了了。」一個俠士道,「幸虧還有端木姑娘和林大俠,一心為國為民。若不是有他們,隻怕我今後見到大夫就想要遠遠的繞路而行,聽到『神農山莊』這幾個字,則更加要倒足三日胃口。」

「你說少兩句吧!」嚴八姐打斷,「端木姑娘的傷還未好,咱們長途奔波,還是讓她休息吧!」

「我已睡太久啦。」端木槿搖頭,「倒是冷將軍看來疲累得緊,不如換冷將軍到車裡來歇歇。」

冷千山待要推辭,但嚴八姐瞧他那模樣的確疲乏萬分,便停下車道:「冷將軍是該多保重。咱們還

得繼續跟樾寇鬥下去呢!」這樣,冷千山也隻好接受了,和端木槿換了位置。一行人又繼續向南馳去。

端木槿感受著馬車的顛簸,看著兩旁的景物飛速後退——滿目瘡痍的村莊遠去了,迎來一片樹林;不久,樹林又被拋在身後,路旁出現另一處鬼城一般的村落;然後這村落又消失在煙塵中,盛夏茂密的樹林撲麵而來……如此往復,又過了河,翻越了山坡,她知道自己已經離開兩軍前線越來越遠。正慢慢接近程亦風帶領軍民們潛伏的地方。

一個隻有同胞,沒有敵人的地方。在那裡,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施展自己的醫術了。她一定要不負林樞之所托,做好一切防疫的措施,把怪病擋在山穀之外。

「嚴大俠,你們兩次出入攬江城,沒有接觸到什麼病人吧?」她問,「這疫病凶險,若是大夥兒接觸了病患,或許得吃些預防寒症痢疾的湯藥才是。」

「端木姑娘放心。」嚴八姐道,「知道攬江有瘟疫,林大俠一早已經叮囑過我們,所以我們在攬江都遠遠地離開病患,連水也不敢喝一口。」

「可不是!」旁邊一人也插嘴道,「我昨晚肚子餓得直打鼓,看到喬家大宅廚房裡有那麼多吃食,卻碰也不敢碰。這樣也好——樾寇處心積慮從咱們這兒掠奪了許多糧草,現在隻怕他們也不敢吃喝。不吃,餓死,吃了,病死。哈哈!」

「等他們都病死、餓死,咱們就可以收回攬江城了。」另一位俠士也笑道,「不過,到時候還要費一番功夫去收拾呢!也不曉得邪毒會藏匿在哪一個角落裡,說不定得把攬江城一把火全燒了,才能徹底殺死怪病。啊呀,那還不如現在就一把火燒了攬江城!」

「你現在去放火,那城裡的人還不全跑出來了?」嚴八姐道,「那些尚未染病的,一擁而上朝你撲過來,你能應付得了?還是不要節外生枝,回去跟程大人匯報,再商議下一步的對策。」

「我也就是說說嘛!」那人道,「攬江城裡的人死絕是遲早的事——就算不死絕,人心也散了。隻要羅滿病死,看他們還能撐多久!」

「羅滿病了?」端木槿一驚。

「是啊,昨夜咱們去的時候見他被人抬著走,走一路吐一路,臭不可聞呢!」那個俠士道,「嘿嘿,也許等咱們見到程大人的時候,羅滿就已經病死了。樾寇作鳥獸散,咱們就可以收回攬江城。」

「可不是!」另一個也插話,「最好樾寇嚇得屁滾尿流逃回河對岸去,也把瘟疫帶過去,東海三省死個絕,連玉旈雲也死了,那就大快人心!」

他們嘻嘻哈哈,笑聲一路。端木槿的心裡卻蒙上了一層陰影:羅滿染上疫病。雖然是敵軍的將領,但他從不曾負她。無論是當初在乾窯共抗瘟疫,還是後來在江陽經營惠民藥局,抑或是這幾日在攬江,即便挑明了敵對的立場,他也一直對他彬彬有禮,信守對她的每一個承諾。如今,他染上了怪病,隻怕撐不過三天!

他們的最後一麵——他那悲苦與無奈的神情,還深深烙印在端木槿的心中。沒想到,就要這樣永訣了。

那又如何呢?她提醒自己,他們本就是要永訣的!他可能會戰死沙場。她也可能會死在樾寇的亂兵之中。即使都僥幸在眼下的這場戰爭中存活,還會有下一場戰爭,再下一場戰爭,沒完沒了。就算都沒有死於戰亂,也分屬不同的國家。到老死的那一天,也不會再見麵。她不會再請他指揮士兵幫忙防治疫病,他也不會扛著口糧和藥材出現在她醫館的門口,或者卷起袖子幫他挑水劈柴煲藥熬湯。

是這場永無止盡的戰爭讓他們沒法繼續做朋友。

她咬了咬嘴唇:她恨這場戰爭!

如此一路南奔,不覺過去了幾個時辰的時間。馬車又在一個無人的村莊前停下,嚴八姐說,還有至少一天的路程,今晚須得在這裡休息了。

一行人便來到一間較寬敞的農舍。和昨日臨時落腳的那間相仿,這裡也隻有也殘破的家私什物。院子裡有一口水井,但已經被亂石堵死。嚴八姐就和一位俠士去村外的溪流取水,另外兩名俠士則尋木料來生火。雖然這裡離開攬江已經很遠,他們還是謹遵林樞的教導,生冷之物絕不入口。是以,大家長途跋涉飢腸轆轆,還是等到清水打來,用一口破鍋在火上煮開了,把乾糧丟進去煲成了一罐糨糊似的飯,才敢送入口中。

冷千山畢竟受理不少折磨,新傷舊患,有幾聲咳嗽。端木槿本想出門去尋些草藥來,但他謝絕了,說自己還能撐幾日,一切待到與程亦風會合了再說。大夥兒便各自休息。男人們都在廳堂裡。端木槿是唯一的女子,便在內室的榻上安睡。

她在馬車上搖晃了一整天,渾身都酸痛難當,一躺下就沉沉睡去了。不過,到了後半夜又醒過來,見到月色皎潔,屋內一片銀白。而外麵的院子裡又傳來嚴八姐和那三位俠士的笑語聲。

她走到窗口看,隻見四人正在院內飲酒。嚴八姐端著碗笑道:「可真有你們的,竟然把酒藏在這裡!」

那三人都嘻嘻而笑:「當時撤退走得急,程大人說了,隻帶細軟糧草等必須之物,其他都要銷毀。王家莊可是出了名的釀酒之地,這麼多好酒都要被打爛,何其可惜?咱們弟兄仨才悄悄藏了幾壇。這些日子,大家嘴巴都淡出鳥來啦,今夜可要解解饞。」

「要是被程大人知道了,看他怎麼收拾你們!」嚴八姐佯怒,但也喝了一大口。

那三人都笑:「嚴幫主你別假道學。程大人能怎麼收拾我們?他自己也喜愛美酒佳釀——他有一次親口跟咱們說,當年樾寇攻打涼城,滿朝的狗官都逃跑了,本來他也應該逃,隻不過喝醉了,酒醒之時已來不及離開涼城,隻好硬著頭皮想辦法和樾寇周旋。哈哈,你想,這樣的程大人,怎麼會怪咱們藏了幾壇酒呢?他要是聽到攬江城瘟疫橫行連羅滿都快要病死的消息,隻怕會跟咱們一起痛飲一場呢!」

嚴八姐持碗而笑:「這疫病如此凶狠,看來咱們真的有可能兵不血刃奪回攬江來。隻不過我很是擔心鎮海那邊,不知向將軍是否安好。」

「吉人自有天相。」一個俠士道,「向將軍為國為民鎮守邊關,怪病瘟疫這種邪魔外道見到他都要退避三舍。像羅滿這種蠻夷匪徒,其身不正,自有天譴——否則怎麼疫病在攬江爆發沒兩天,他就已經染上了?哈哈,這叫天譴!」

「對,我也覺得這是老天相助!」另一個俠士道,「那個從鎮海來的人,林大俠問他鎮海的情形,他也隻說縣城許多人染病,大營就不曉得——你們想,如果大營出了事,早就傳出來啦。可見向將軍康健著呢。再說,林大俠也已經趕到鎮海去了,有他在那裡,還有什麼病治不好的?他不是說,這是他十幾年前就見過的疫病嗎?」

「沒錯!」第三個俠士也道,「我越想越覺得是老天爺帶了這場瘟疫來幫咱們消滅樾寇——你們想,這病外洋舶來,偏偏就傳到鎮海。鎮海那裡的病患又偏偏回了鄉,不早不晚,在死前被咱們撞上,讓林大俠認出這種病來。他也曉得這病如何傳播,才讓咱們連夜把屍體給弄進攬江城裡,汙了他們的水源……雖然林大俠機智勇敢想出這妙計,也要靠老天成全嘛——樾寇這次必定有來無回!」他說著,舉起酒碗來,和嚴八姐等人碰了,一飲而盡。大夥兒都撫掌大笑。

房內的端木槿卻好像遭到五雷轟頂。是林樞故意把疫病帶進攬江!為了消滅敵人!

她一時不能動彈,又感到雙腿發軟,便倚著牆壁慢慢滑坐下去。暑天裡,地麵卻是一片冰涼的。那涼氣從她的手心一直涼到她的骨子裡去。

昨夜,她還在和林樞討論著如何醫治這可怕的疫病。林樞細說了不歸穀的經歷,以及他對這病症嘔心瀝血的研究——他知道這病的傳播途徑,所以知道預防的方法,當然也就知道怎樣可以讓人感染——邪毒藏匿於病人吐瀉的穢物之中,一旦汙染飲水和食物,便可迅速傳播開去。在他和她討論著這些的時候,他對自己在攬江的所作所為隻字未提。

也許他想要說的。

祖師爺他老人家沒經歷過這樣的國破家亡的慘劇。若是他和你我有一樣的遭遇,說不定,留下的教誨也大有不同。槿妹,你說是不是?

林樞的這句話響著她的耳邊。她當時以為,這話的意思是,祖師爺也會允許他們不去救治敵人。但林樞的意思可能是——祖師爺會容許他們去殺害敵人。林樞豈不是之前就已經這樣做了嗎?蒸熟雄黃,企圖毒死玉旈雲!

端木槿不是已經接受了這種做法嗎?不是也暗暗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兒結果了玉旈雲這個大魔頭嗎?

那麼為什麼,聽到攬江疫病的真相,她會這樣震驚,這樣……心痛?

真的,她的月匈口劇烈地疼痛起來,痛到無法呼吸。好像回到了她被蕭榮偷襲的那一天,白刃貫月匈而過,跌入池塘,碧幽幽的水從四麵八方壓向她,讓她窒息。

那一天是林樞救了她。

現在呢?誰來救她?林樞去了鎮海了,去那裡救護病患,抗擊瘟疫。

她呢?她應該按照計劃,和嚴八姐等人南下與程亦風會合,休養生息,靜待重奪攬江的時機——林樞已經製造了這個時機。那以後,待樾寇敗退——或許,疫病蔓延去北方,再替他們殺死一些敵人,狠挫對方的士氣,讓其未來幾十年都不敢再揮師南下——若那樣,她和林樞可以相攜去一個平靜的地方,實現他們昨夜帶著羞澀又帶著甜蜜所計劃的夢想。

這不是很完美嗎?但為什麼,她如此痛苦?痛不欲生?

她在冰冷的地上坐到腿腳麻木。不知不覺,月色已經被血紅的晨曦所取代。那變幻無定的紅光讓她瑟縮了一下,起初,竟疑心自己是坐在血泊中的,直到感覺手背上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她才從迷夢中驚醒——是一隻老鼠正從她身邊爬過。

她驚得急忙甩手。而那醜陋的畜生反倒好像不怕人,被丟到角落裡,還瞪了她一眼,仿佛在說:你比我好很多嗎?

老鼠身上的虱子,是引發乾窯瘟疫的罪魁禍首。那時,樾軍的軍醫發現了,把帶病的老鼠當寶貝一樣豢養起來,還自鳴得意地向玉旈雲獻計——隻要有了這些畜生,從此攻城掠地,所向披靡,不費吹灰之力。但是玉旈雲做了什麼?她拔劍,砍了軍醫的腦袋。

狠毒如玉旈雲,也沒有依靠傳播瘟疫來達成目的。誠然,玉旈雲是個軍人,她手中有武器,麾下還有無數握著武器的士兵。他們會為她征戰。林樞隻是一個大夫。他征戰的方式,隻有用他所知道的醫理藥性——這,沒有什麼不妥吧?

她說服不了自己。無論是要她支持或者譴責林樞,她都做不到。

不同的念頭在心中爭鬥廝打,她感覺月匈口快要炸裂。便慢慢扶著牆站起來,想要去出去透透氣。

嚴八姐等人的馬就拴在院子外,她走過去,解開一匹,騎上了,任由那畜生在村子裡遊走。

天色越來越亮了。馬兒帶著她走到村子盡東邊的溪水旁。那畜生低頭飲了幾口水,又順著溪水繼續走。沒多遠,水麵變寬了,水流也湍急了起來。馬兒在溪邊駐足不前。端木槿望了望——如果她跳進水裡,會不會淹死呢?可否一了百了?

這個念頭瞬間攫住了她。她翻身下馬,朝水中走去。一步,兩步,直走到了水中央。但令她失望的是,那裡的水深也隻是到她的月要間而已,根本無法自溺。

不願殺人,也不能救人,難道殺了自己也不行嗎?

她從心裡發出一聲嘶喊,驚得岸邊的馬兒也踢跳了兩下。然後,她直挺挺仰天倒下,躺在了溪水中。水麵漫過了她的身子。她睜開眼睛,讓自己去感受雙目的刺痛。從水底,她依然可以看到太陽,金紅色的一輪,卻沒有熱力。

她被水流推動著,漂向不知什麼地方。也許是岸邊,因為溪水變淺了,她的臉又浮出水麵。但是她不想動,就這樣屍體一般在水裡躺著。

的確是靠近岸邊了。水草糾纏著她。蘆葦遮擋了她的視線。還感到小腿上尖銳的疼痛。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扌莫了扌莫——是水蛭,正牢牢地吸著她的腿上。

水蛭,依靠水蛭給藥,可以救人呢!她坐起來,呆呆望著腿上的蟲豸,正貪婪地吸著血,身體越漲越大——好肥的一隻。正是她治病時會使用的。她帶著一種近乎著迷的情緒,癡癡望著——當年是在哪一本醫術裡看到這個偏方?她又是怎樣潛心研究水蛭給藥之法?她在自己身上做過實驗,搞得傷痕累累;第一個用水蛭給藥的病人是一個小孩——父母被嚇得半死呢!用水蛭去給玉旈雲解毒,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是做好了被斬首的準備的……醉心醫學的每一個瞬間都是那麼開心。如果能夠一輩子都這樣就好了!

吸飽了血的水蛭扭了扭身子,鬆開了端木槿。不過端木槿又伸手把它抓住——好像是抓住了全天下最美好的東西。

她站起來,看到馬兒就在不遠的河對岸,正帶著困惑的表情看著她。她笑了笑,趟水過去。從馬鞍邊解下水囊來,把那條水蛭放量進去。然後,她又繼續在水草和蘆葦間尋找——一條,兩條,三條……她的腦子是空白一片的,眼中隻有那蠕動的蟲豸而已。

很快,水囊被她裝了差不多半滿。

她就滿意地跨上馬去。想也不想,撥轉馬頭,朝北方攬江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讀者擔心端木槿和羅滿無法修成正果

其實這一對是作者唯一打算讓他們修成正果的呢

當然,不排除作者改變主意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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