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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回憶了一下當時的自己。

那個陰鷙蒼白又孤僻的十四歲少年,突然一下子被一大群家人迎接。他向後退,眼神警惕陰暗。

謝觀始終記得那一刻,他心裡的不安。在他眼中,這些陌生的家人個個光鮮亮麗,而他是陰溝裡的蛇鼠。

他最終變成了謝七郎,那個會被誇贊鮮衣怒馬君子如玉的謝七郎。

謝觀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朗。

他已經不是那個努力當世家公子的謝七郎了,既然沒有人再會對他失望,他現在覺得當陰溝裡的蛇鼠更爽。

謝觀起身回宮。乾霄宮裡,那隻碧綠的鸚鵡一口一個「暴君」地迎接他。

「說得好。」謝觀撒了鳥食獎賞它。

他就要當一個隨心所欲的暴君。

「驢肉宴可準備好了?」謝觀問。

魏學海立刻往前邁了下半補,畢恭畢敬地回:「回陛下,都準備好了,隨時傳喚。」

「送去坤雲宮。」謝觀灑下最後一捧鳥食。又走到架子前拉開抽屜,扌莫了一下裡麵的那枚平安符,才去坤雲宮。

謝觀邁進坤雲宮,看見沈聆妤懶洋洋地坐在輪椅上小憩。謝觀皺眉:「你怎麼總是沒精神?」

「陛下。」沈聆妤睜開眼睛。她隻喚這一聲,並不解釋謝觀的問話。

謝觀走進來,宮人們跟在其身後魚貫而入,手裡捧著食托。

謝觀拉開椅子坐下,冷眼看著一道道驢肉擺上桌。沈聆妤主動挪著輪椅湊過來。

月牙兒給沈聆妤遞筷子的時候,謝觀道:「先告訴你,這是驢肉。」

沈聆妤有些詫異地看向謝觀。她並非對驢肉忌口,謝觀之所以特意提一句,必是有別的原因。

「從沈府牽回來的驢。」

沈聆妤愣了一下,轉瞬便明白了。她抬眸望著謝觀的目光裡噙著絲意外和疑惑。她不明白謝觀為什麼要親自去沈家牽一頭驢回來……

謝觀盯著沈聆妤的表情,問:「驢。那頭你騎著遛街的驢。你吃得下?」

沈聆妤眨了下眼睛。

她發誓絕對沒有把那頭驢子當寵物養的意思。她說:「是騎過兩次。可它原本就是要送去廚房的,廚子嫌它沒肉,才先養著了。」

沈聆妤攥了攥筷子,再問:「我現在可以吃嗎?」

謝觀愣了一下,才道:「吃啊。」

沈聆妤中午因為腿疼沒怎麼吃東西,現在確實餓了。她握著筷子夾了塊紅燒驢肉來吃。

謝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著她嬌軟的唇是如何挪蹭著慢慢咀嚼將驢肉吃下去。

謝觀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不是驢肉該不該吃的問題,是這頭驢是季玉川送她的啊!謝觀望著沈聆妤的目光逐漸變得復雜起來。

——因為季玉川對她做了混蛋事,她現在一點也不喜歡季玉川了是不是?

謝觀突然覺得從窗口吹進來的風是那麼宜人。

月牙兒端著清茶從外麵進來。

謝觀瞥了月牙兒一眼,在她捧著茶托走過來時,一粒細小的珠子出現在他指中,他指腹輕撚,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朝月牙兒的膝蓋擲去。

月牙兒腿上吃痛,腳步踉蹌著朝前跌去,她雙手捧著的茶托傾翻。在沈聆妤驚懼的目光中,月牙兒捧著的茶水朝謝觀潑去,打濕了他的衣擺。

茶杯落了地,清脆一聲響,摔得粉粹。

月牙兒看著謝觀被澆濕的衣擺,嚇得臉都白了。她腿一抖,立刻跪下請罪。

沈聆妤亦是嚇得不輕。她快速挪著輪椅靠謝觀更近一些,拿著帕子匆匆給他擦拭衣擺上的茶漬。

她知道謝觀一直對月牙兒不滿,今日月牙兒闖了這麼大的禍,豈能留命?她一邊給謝觀擦拭茶漬,一邊抬眸望著他,焦急地說:「是我管教不嚴,是我的錯。我會好好罰她!」

她望著謝觀的明眸中噙著央求。

她不敢奢求謝觀放過月牙兒,隻希望留她性命就好!

謝觀垂眼,看向沈聆妤搭在他衣襟上的手。他問魏學海:「宮裡有佛堂嗎?」

魏學海趕忙答話:「有。」

並且又詳細地說出宮裡的幾處佛堂所在。

謝觀語氣輕飄飄:「就罰她去佛堂禁足七日,念念經人也能穩妥些。」

沈聆妤瞬間鬆了口氣。這是的責罰已經算很輕了。

月牙兒剛從逃過一劫的喜悅裡回過神,突然又想起一件更嚴重的事情。她轉頭望向沈聆妤,眼裡全是擔憂。

她被禁足七日,那這七日誰來照顧沈聆妤?

陛下會撥宮人過來服侍沈聆妤嗎?可是沈聆妤向來不喜歡生人近身,尤其是她的腿受傷之後更加不喜生人的靠近啊!

沈聆妤也想到了。

她在心裡告誡自己,總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才是。

謝觀望著她,恍然道:「對了,差點忘了皇後身邊離不了人。」

他唇邊慢慢綻笑:「那隻能暫時搬去乾霄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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