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黎瑤很討厭步清仇,現在卻拿曾經對謝無極才有的溫柔小意對待他。
步清仇本也對她心懷惡意,極盡打壓之能事,但現在對上她那雙含笑的黑眼珠,心裡莫名有些不落忍。
或許這就是男人的通病,和步清秋之於謝無極一樣,真遇見了合心意的美人,再多的原則都會被打破。
步清仇清了清嗓子道:「好,有勞黎小姐。」
黎瑤又笑了一下,輕輕柔柔地給他倒酒,一副弱不勝衣的可欺模樣:「步家主知道我?」
步清仇垂眸淺笑道:「家妹曾在信中提到過小姐,說你在宮中對她頗多照顧。」
哪怕不是步清秋的信,外界的人也對黎瑤無所不知。
獨世宮就那麼點八卦,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黎瑤嘴角始終噙著笑意,神色一直很溫柔,黑漆漆的眼睛如同氤氳了水霧,鬼魅之色消散不見,隻餘楚楚之姿。
她一身素白,銀釵淨麵,隻在月要封上用桃粉色的繡線繡了淡淡的桃花瓣,步清仇看著那幾片花瓣,仿佛看到桃花樹簌簌落下的柔瓣被春雨卷著飄動。
實在是很美的一幅畫麵。
玉瓷碎裂聲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步清仇和黎瑤一同望向首座,看到步清秋渾身發抖地跪拜著。
「妾身侍奉不周,還請道君恕罪。」
原來是她奉上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醇香昂貴的酒液灑得到處都是,一部分濺在謝無極乾淨整潔的銀靴之上,他的潔癖整個獨世宮都知道,人人都在為步清秋感到擔憂,但謝無極並未怪罪她。
「非你之罪。」他慢悠悠地抬起手,地上的狼藉消失不見,「是本君沒有接住你的酒杯。」
這倒不是替步清秋說話。
事情確實如此。
是謝無極自己沒接住酒杯,兩人交錯,讓它掉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摔了酒杯,首座之下的兩人大約還沉浸在他們的世界之中。
謝無極漫不經心地掃過黎瑤,她下意識靠近了步清仇一些,似乎覺得對方可以保護她。
真是可笑。
謝無極並不覺得生氣,也沒什麼看不下去,他反倒覺得很有意思。
「妾身再去換新的杯盞來。」
得了恕罪,步清秋依然不敢大意,恭敬地退下去尋杯盞。
步清仇看著妹妹如履薄冰的樣子,說不心疼是假的,但為了家族,這些都是他們必須付出的。
隻要能成事,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麼?
步清秋很快換了新的杯盞回來,認認真真地又給謝無極倒了酒。
謝無極這次穩穩接了過去,步清秋低著頭鬆了口氣。
黎瑤能感覺到謝無極的目光始終朝著她這邊,隻是不確定看的是步清仇還是她。
步清仇大約覺得是在看他,所以開始瘋狂找話題來掩飾自身的緊張。
「家父還在時,日日教導步家族人要永遠效忠道君,今日清仇得以登上獨世宮,感懷於道君的認可,願與步家全族,永為道君家臣。」步清仇站起身,朝謝無極深深一拜。
家臣可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效忠。
步家若還是世家,和謝無極關係再密切也算不得家臣,見了他不必自稱屬下。
但做了家臣就不一樣了,身份無法和比世家家主相比,卻在某種意義上和謝無極更加緊密了。
謝無極手持酒杯,沒有要喝的意思。
他轉開目光盯著酒杯中的液體,輕輕晃了晃,酒液來回流轉,險些又灑了出來。
還好最後沒有。
謝無極將酒杯送到唇邊,異色雙瞳落在步清仇身上,步清仇身子猛地一顫,從站著躬身而拜變為五體投地。
黎瑤就在他身邊,這就顯得她坐著的姿態很紮眼,可她一點要一起跪拜的意思都沒有。
她就和個木雕一樣坐在那,一副置身事外看熱鬧的樣子。
謝無極忽然開口:「沒吃飯?」
黎瑤一怔,身邊的步清仇也愣住了。
謝無極扔了酒杯,正好仍在步清秋身上,玉瓷撞在美人額頭,留下一道重重的傷痕。
步清秋捂著額頭沒敢痛呼出聲,心驚膽戰地等著謝無極下麵的話。
她很快就等到了,然後就發現之前的話是說給她兄長聽的。
「想做本君的奴才?」謝無極站起來一步步走下高台,「那就大聲點,沒吃飯麼?」
黎瑤清晰地感覺到步清仇渾身的僵硬,她目光垂下,瞥見他埋下去的臉上充滿隱忍。
「……步家全族,願永遠追隨道君為奴,絕不背叛。」
步清仇屈辱卻高聲大喊著。
他們所懷有的秘密既是富貴的鑰匙,也是死亡的密碼。
是生是死全看謝無極的態度。
步清仇不想讓族人日夜生活在死亡的陰影當中,所幸就給謝無極做奴才。
既已拿到他的血肉,暗地裡再做打算就好。
保住希望的火種,日後就能徹底翻身。
到時謝無極如今擁有的所有,都將如同曾經的謝家一樣,歸屬於他們步家。
銀靴出現在眼前,不知何時謝無極已經走到了他麵前。
步清仇覺得有些窒息,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在流鼻血。
但他不敢起身,生怕如此起來就得不到謝無極的允準。
想做他的奴才而已,都這樣艱難……世人膜拜強者,終有一日,他也會踩著謝無極成為這樣的強者。
頭顱忽然被人捏住,步清仇痛得尖叫出聲,驚覺謝無極滿身的殺意。
黎瑤在一邊看得更清楚一點——謝無極從下來開始就已經打算殺了步清仇。
她飛快起身後退,躲到柱子後麵,總覺得脖子隱隱作痛。
曾被謝無極掐著脖子的記憶依然深刻,她注意到謝無極朝自己看了過來,立刻將頭縮到柱子後麵,好像這樣就不用死了。
愚蠢又膽小。
謝無極輕笑一聲,將手下的步清仇三百六十度旋轉,人類脖頸被擰斷的聲音清脆得甚至有點好聽。
令人迷戀啊。
謝無極丟開步清仇的身體,輕輕甩甩手。
「哥哥!」
步清秋飛身而來,卻不敢上去把謝無極推開,她知道做不到,也沒勇氣那麼做。
「道君!」
她淚流滿麵地擋在兄長身前,她甚至不敢思考兄長是不是已經死了。
「不知哥哥說錯了什麼話,還請道君看在妾身的麵前上饒他一命!」
謝無極的喜怒無常嗜殺殘忍是出了名的。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但步清秋來獨世宮這麼長時間,從未見過他這樣一麵,他是冷漠了一些,但高位者都是這樣孤高冷漠,她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再加上謝無極對她史無前例的「偏愛」,給她造成了傳聞不實的假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