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回:請出山三顧北茅廬,為自保立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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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牟斌頓時語塞:我覺得先打幾頓試試,孩子不聽話,多半欠打。

弘治帝嘆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但太子是落在灰堆裡的豆腐,打不得,拍不得,朕怕傷了他的自尊。」

就是舍不得打!牟斌一聲不吭,就是不接茬,硬扛。

弘治帝仁厚,並不以君威壓人,繼續開導臣子,「大禹成功治水,是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愛卿明白朕的意思吧。要馴服洪水,就要順勢而為。」

牟斌裝傻充愣:「什麼大雨(禹)小雨的,微臣是個粗人,沒有聽過。」

我才不上當呢!燙手山芋愛誰誰接著!

你——弘治帝還要再勸,外頭小內侍進來說道:「稟皇上,太子殿下覲見。」

陶朱給弘治帝行禮,牟斌給陶朱行禮。

弘治帝說道:「鄭旺妖言案,朕要禦審此案。」禦案,是皇帝親自審問,級別最高的案子。事關國儲的出生,無論給誰都不敢做主審問,隻能皇帝親自出馬。

牟斌和陶朱齊齊說道:「皇上聖明。」

弘治帝說道:「朕治理國家,事務繁忙,對這個案件不可能做到親力親為。但朕有牟愛卿這樣的好臣子,還有個好兒子。太子,你已經十三歲了,讀了一些書,是時候跟著牟愛卿學習做一些事務,明察秋毫,通曉世態炎涼。你就是朕的眼睛,朕的耳朵,把你所知的一切告訴朕,幫助朕查清真相,看是誰在謠言背後推波助瀾。」

兩人聽了,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牟斌:我根本沒有答應啊,您先斬後奏——不對,你就是皇帝,你自己奏給自己,自己批準的,左手挪右手。

陶朱:我沒聽錯吧?父皇要我參與查案?他不怕我又跑了?有事關我的出身……母後肯定不高興。

弘治帝說道:「既然你們兩個都沒有異議,就這麼定了吧。太子,你這些日子就當牟愛卿的親隨,微服私訪,要放得下身份,不要有架子,別把自己當成太子,明白嗎?

我都能扮作女人,還有什麼做不到?陶朱心中大喜,連忙說道:「是,兒臣謹記父皇教誨。」終於不用被關在東宮裡抄《孝經》了。

又朝著牟斌一拜,「請牟大人多多指教。」

沒有其他人在場,牟斌還能」持寵而嬌「,反駁弘治帝,說自己不懂「大雨小雨」。但是當著太子的麵,牟斌要顧全皇帝的臉麵,不得已接受了這個「親隨」,還了太子一禮,「太子聰慧過人,無需微臣多言。」

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弘治帝說道:「你在宮外,要注意安全。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有牟愛卿這樣的高手貼身保護,朕從禦馬監挑了一些人,他們負責你的安全,進來。」

嘩啦啦進來八個人,都是大內高手。

這麼多人監視,我還不如在宮裡呢!陶朱連忙說道:「父皇,兒臣在宮外既然是牟大人的親隨,身邊跟這麼多人怎麼行?太引人注目了,一個即可。」

這種時候,不要和他對著來。弘治帝忍了,說道:「好,你自己挑。」

陶朱打量著八個大內高手,他們按照身高排列,因被閹割過了,長的十分強壯,但排在最末的一個身材瘦小,好像是來濫竽充數的,和前麵七個大內高手的身材比起來,就像「弱風扶柳」般。

此人年紀看起來和陶朱差不多,月要細腿長,雌雄莫辯,一張臉長得比芳草院的佩玉姑娘還精致。

陶朱心想,他漂亮,看著養眼。而且身嬌腿軟的樣子,一看體力就不行,跑不遠的,如果我在宮外想跑了,他根本追不上我啊!太好了。

就當身邊多個好看不中用的花瓶唄,陶朱指著「花瓶」說道:「就是他了。」

牟斌扶著額頭,心想要遭,這個人一副紅顏禍水的樣子,是不是教坊司男旦走錯地方了?估計連一隻雞都殺不了,怎麼保護太子。

誰知弘治帝拍了拍書案,說道:「太子慧眼識珠,眼光不錯。麥穗,從今往後,太子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太子在外白龍魚服,一切便宜行事,別太拘著他,活著帶回宮就行。」

麥穗行禮:「奴婢尊旨。」

此時陶朱還沉浸在即將自由的喜悅裡,並不曉得問題的嚴重性——他親手把最難搞的麥穗挑到身邊了。畢竟,麥穗渾身都是尖銳的麥芒。

陶朱和麥穗都換上了錦衣衛的飛魚服,跟著牟斌身後出了宮。

弘治帝對剩下七個大內高手說道:「你們混編在保護太子的暗衛隊伍裡,隨時行動。」

就這麼一個兒子,弘治帝是不會真的讓陶朱涉險的。隻是從有形的籠子放飛到了無形的籠子。

唯一的兒子啊……弘治帝想起李閣老剛剛失去獨子李兆先,有點兔死狐悲之感,賜了些禮物,還派了禦醫給李閣老治痔瘡。

李兆先死的不光彩,但是葬禮辦的很光彩,當然,這都是後話。

路上,牟斌看著兩個「拖油瓶」,愁死了,很好,案子一點進展沒有,倒是添了兩個拖後腿的。

現在怎麼辦?還是得找那個女人啊。

又回到原點,牟斌在馬車上,給陶朱交代他即將要做的事情,「……我們要請的高人雖然是女兒身,但出身名門,有真本事,莫要小覷她。她十二個時辰就破了李閣老獨子被人砍了脖子的凶案,林中出殯的線索,也是她發現的,待會你們態度要恭敬。」

就像腦子被炸雷劈過,陶朱腦子嗡嗡的,「這個女人……是誰?」又是陸善柔啊!

原本陶朱想找機會再次逃出紫禁城,去求陸善柔幫忙暗中查鄭旺的妖言真假。

現在,他和錦衣衛要求的居然是同一個人!

如此一來,陶朱反而更焦心:陸善柔如果接受了錦衣衛的邀請,如果鄭旺所言非虛,她還會頂住壓力,尋求真相,說實話嗎?

如果是這樣,這個案子查不查的,都無所謂了。

想到這裡,陶朱反而沒有剛剛出宮時的興奮了。

牟斌返回北頂,第三次要見陸善柔。

陸善柔居然還沒有起床!

是的,都已經快中午了,她還在睡!

守在門口的侍女鳳姐說道:「陸宜人被吵醒,心情會不好,我連樹上的蟬都沾走了,就是怕吵到她。」

牟斌快瘋了,但是,來都來了吧嘛,他又以慈悲聞名,總不能把北頂給掀了,說道:「聽說北頂的包子好吃。」

文虛仙姑趕緊做出邀請的姿勢:「指揮使大人能在北頂用飯,是我們的榮幸,這邊請。」

世上沒有免費的包子,牟斌捐了一百兩銀子的香油錢。

陸善柔還睡著,魏崔城已經從馬車上醒來,他一下馬車,目光就落在了牟斌……身後的陶朱身上。

這……魏崔城懵了。

陶朱蹦蹦跳跳的走過來打招呼,「這位就是牟大人的乾兒子魏千戶吧!果然一表人才!久仰久仰,我叫陶朱,是牟大人剛剛挑選出來的親隨。我這個人武功一般,就文筆還行,以後還請魏千戶多多照顧。」

言罷,陶朱對他擠眉弄眼,眼球都差點從眼眶裡飛出來了:不要告訴牟大人我在乾魚胡同的事情!你們會有大麻煩的!

魏崔城不傻,曉得陶朱又搞起了白龍魚服這套,但是這個時候,他已經在錦衣衛衙門裡看過陶朱的畫像,並且當麵向乾爹確認過畫像中人的身份啊!

所以魏崔城裝作看不懂陶朱的明示,說道:「你是太子,我在錦衣衛衙門見過你的畫像,殿下微服私訪,我就不行禮了,還請殿下恕罪。」

陶朱今天的腦袋再次被雷劈過,他回想著自己從乾魚胡同裡「逃脫」的經過,頓時明白了。

原來魏崔城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開鎖要我先上廁所、廁所裡剛好有個空馬桶……

「初次見麵,送你一匹馬吧,好馬配國家棟梁之材。」陶朱借著把韁繩塞給魏崔城手裡,乘機耳語道:「廁所的馬桶,還有馬房裡的馬,都是你故意安排的吧?你想讓我走,又不想被牽扯進來。」

魏崔城點頭,說道;「連馬鞍都給你提前捆紮好了,要不然,你怎會跑那麼快?咱們說好了,乾魚胡同的事情別告訴任何人。」

這樣最好,陶朱點點頭,「鳳姐溫嬤嬤那邊,你得替我編個謊言,不能讓她們知道。」

魏崔城說道:「我去跟陸宜人商量怎麼辦。」

魏崔城狼吞虎咽吃了飯,向乾爹告辭:」陸宜人估扌莫要醒了,我去看看。」

魏崔城來到陸善柔的袇房,溫嬤嬤剛好出來潑洗臉水,說道:「陸宜人在梳妝,馬上就好。」

房裡傳來陸善柔的聲音,「既然是魏千戶,就讓他進來吧——想必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魏崔城進房,陸善柔正對著鏡子戴一個金嵌藍寶石耳墜。

因陶朱的事情不好讓別人知道,所以魏崔城走近過去,對著陸善柔低聲細語,「……他現在白龍魚服來到這裡,我們得給他編個合理的身份,給溫嬤嬤和鳳姐一個交代。」

「的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陸善柔沉吟道:「編個什麼呢……」

陸善柔一邊想,一邊捏著耳墜上方又彎又細又長的鈎針,往耳朵眼裡紮。

可是,紮來紮去,總是紮不準,魏崔城的目光就像一隻追隨著光點的貓,不禁跟著著尖銳的鈎針移動著。

這回針尖總算對著耳朵眼兒了,紮進去,就成了。魏崔城屏住呼吸,生怕打擾了陸善柔。

但鈎針就是從耳朵眼裡滑走了,不僅如此,還把耳垂紮出了一滴小血粒。

「哎呀。」陸善柔一聲輕呼,棄了耳墜,拿起帕子摁在耳垂上,「許久不戴,手生了,連耳朵眼都生澀了。」

魏崔城聽了,心髒狂跳,喉結上下滾動,他半蹲撿起落在地上的耳墜,鈎針上沾著些許殘血。

陸善柔說道:「我想起來了,就說陶朱是你乾爹的小舅子,打小就淘氣,喜歡幻想自己是女俠,仗著有當錦衣衛指揮使的姐夫,男伴女裝,四處行俠仗義。目前在錦衣衛混飯吃,當你乾爹的親隨。」

魏崔城回過神來,把耳墜放在桌子,清了清嗓子,說道:「可是我乾娘不姓陶。」

陸善柔說道:「那就說是你乾娘娘家來的小表弟,半個小舅子。」

一表三千裡,啥姓都成。魏崔城說道:「這個理由我看行,我這就跟她們說去。」

魏崔城幾乎落荒而逃,陸善柔拿起耳墜,上麵還留有魏崔城手心裡流的汗。

你逃不出我的掌心,陸善柔對著鏡子邪氣魅惑的一笑,把耳墜扔進妝奩,鎖上。這小白兔將來吃起來滋味應該不錯。

陸善柔用過飯,鳳姐進來說道:「陸宜人,牟大人又又來了。」

客堂裡,牟斌的態度和第一次來時的居高臨下大有不同,他抱拳說道:「陸宜人,我已經來了三次,昔日劉皇叔三顧茅廬也不過如此吧,請夫人出山,幫我查案。」

見實在推脫不過,陸善柔放下茶盞,說道:「我看到了牟大人的誠意,我願意助您一臂之力,但是在這之前,我有兩個要求,您答應我,我就下山。您不答應,非要逼我,我就——」

陸善柔站起來,對著北頂擺放碧霞元君的神像方向拜了拜,說道:「我就再次出家,斬斷紅塵,不問世事。」

「萬萬不可!」牟斌和魏崔城同時說道,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子頭一回如此默契,雙雙反對,隻是目的不同。

牟斌說道:「陸宜人請講。」

陸善柔說道:「第一,我隻查一個案子,那就是調查吳太監滅門案的凶手。一旦找到真凶,對我而言,案子就了結了,我要全身而退,不再過問其他事情,比如什麼鄭旺失蹤,這個案子我可不管。」

陸善柔忘不了那個從湖裡打撈上來的少女,昨晚做夢都有她。

這該死的良知,為什麼趕都趕不走呢?我就是忍不住「多管閒事」。每當我想獨善其身,良知就拿著鞭子抽我,讓我不得安寧。

「啊這……」牟斌其實想讓陸善柔把兩個案子都解決了,但是轉念一想,找到了滅門案凶手,那麼離找到鄭旺就不遠了啊!

所以牟斌說道:「好,我答應你。」

「這第二條嘛。」陸善柔說道:「不管我是否找到凶手,錦衣衛都不得把我協助查案的事情公開,我不想惹麻煩。待會我會女扮男裝,穿著錦衣衛的衣服和你們一起走,隱姓埋名。」

牟斌拍著月匈脯說道:「我都可以答應你。」

這事就這麼談成了,陸善柔穿上飛魚服,「你們就叫我……陸僉事。」

僉事,四品武官,剛好比千戶大一級,壓魏崔城一頭。

魏崔城會心一笑,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陸僉事,請上車。」

「不用。那有不會騎馬的僉事。」陸善柔踩在馬鐙上,乾脆利落的飛身上馬,居然是個熟練的騎手!

陸善柔,你還有什麼技能是我不知道的。魏崔城拍馬緊跟上去。

牟斌好氣啊:這小子,連乾爹都不管了,就知道了跟著俏寡婦跑!

陶朱和護衛麥穗也拍馬追上去了!

牟斌:你們兩個不是我的親隨嗎?怎麼跟著寡婦跑了?

這活沒法乾了!牟斌怒氣沖沖的拍馬去追太子陶朱。

來到湖畔營地,陸善柔首先奔赴停屍房。

屍首已經由錦衣衛仵作驗過了,所以陸善柔先翻開仵作填寫的屍格,一頁頁的看。

吳太監一家九口人,死因並不相同。

吳太監死於刺死,命中心髒,且是一刀斃命,看來凶手是受過訓練的高手。

吳夫人死於窒息,被人勒死的。頸部有一圈勒痕,斜長八寸,寬一分,深三分,紫紅色,痕跡不入發跡線,且後頸八字交合,判斷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

兒孫們都死於中毒,嘴唇發黑,七竅還有殘血流出的痕跡。

仵作在屍格裡填寫毒物是砒/霜。

正如善柔在這之前判斷的那樣,沒有一個人死於溺水,他們都是被拋屍在此。

陸善柔的目光落在中毒的七具屍身上,說道:「砒/霜毒發快,食物來不及消化就死了,請仵作幫忙,剖開他們的胃,看能否從殘餘的食物裡找出共同的食材,由此推斷他們是被什麼毒死的。」

幾個仵作一起動手,開膛破肚,很快有了答案。

蓮子、蓮藕、菱角、芡實、核桃、杏仁。

這些是每個中毒的胃裡幾乎都有的東西。

看著這幾樣食材,幾乎所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是冰碗!」

冰碗是北京特有的食物,在盛夏裡,用碎冰鋪在碗底,放上蓮子、蓮藕等四樣河鮮,再加入鮮核桃、鮮杏仁,注入桂花糖水,冰涼可口,非常受歡迎。

因冰塊在夏天很貴,所以冰碗是有錢人吃的消暑食物,一般老百姓喝綠豆湯,吃西瓜解暑。

陸善柔看著吳太監和吳夫人的遺體,說道:「老人家脾胃虛弱,不敢吃冰,所以兒女們吃了,他們沒吃。一個被捅死,一個被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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