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那不是前進幾步，後退幾步就能解決的。
他跟陸末隱之間的差距，就像錯位的航班，是他再努力都無法趕上的。
自卑幾乎要將遲幼吞噬。
他很害怕被陸末隱拋棄，卻又不允許自己太卑微。
舍不得跟陸末隱分開，卻悲觀地覺得他們不會有圓滿的未來。
十八九歲的年紀，敏感自卑，不懂溝通，陷在自己幻想的悲慘結局裡，把彼此折騰得血肉模糊。
遲幼提出了分手，陸末隱不答應。
陸末隱糾纏不放，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如果當時再勇敢點，肯袒露心中的不安就好了——
可遲幼沒有。
他用了最蠢最壞最糟糕的辦法，他說自己跟別人在一起了，他背叛陸末隱了，他徹底拋棄陸末隱了。
起初陸末隱不信，又是一番你死我活的糾纏後，才不得不接受。
兩人徹底決裂。
可是跟陸末隱分手，並沒有讓遲幼的狀態好起來，反而變得更糟。
他以為自己是對的，注定沒有結果的姻緣，就應該快刀斬亂麻。
事實卻是他很快後悔，沒有陸末隱的日子更讓他痛苦。
但後來陸末隱不在了。
他直接出國了，還改了聯係方式，遲幼無法聯係上他。
初戀如此狼狽不堪地結束。
到現在，兩年的時間過去，遲幼已經能淡然麵對這件事，也早早認清不可能再跟陸末隱復合。
然而在他決定跟過去徹底告別時，命運又一次戲弄他，讓他跟陸末隱以這樣的身份重逢了。
難受。
麵對陸末隱，他沒辦法做到毫無波瀾。
聽到陸末隱說放下了，往前看了，還有了另外中意的人，他心裡就是說不出的難受。
傻乎乎跑來廚房喝了冷水後，更難受了。
遲幼應該把剩下的冰塊倒掉，可腦子短路，沒倒進垃圾桶裡，反而全倒進自己嘴裡。
哢嘰哢嘰嚼碎咽下。
冷得他額頭疼。
「吃這麼多冰，不冷嗎？」
身後突然傳來陸末隱的聲音，遲幼渾身驚顫，手裡的杯子差點沒拿穩。
遲幼沒回頭，但能感受到陸末隱走到了他身旁，語氣不鹹不淡，聽不出真實情緒：「怎麼，嚇到你了？」
何止是嚇到。
遲幼抿抿嘴唇，明明才喝過水，嚼了那麼多冰塊，要開口說話時，喉嚨卻乾巴巴的。
嘴巴張開，幾秒後磕絆地吐出幾個字：「……你，你過來做什麼？」
「喝水啊，我也想喝水。」
遲幼站在冰箱旁邊，這下都不用什麼動作，陸末隱自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內。
他看著陸末隱打開冰箱，拿過杯子，也哐哐舀了半杯冰塊。
隻不過他沒倒水，直接把冒著寒氣的冰塊往嘴裡倒，咬聲嘣嘎清脆。
遲幼心底莫名發毛，總感覺陸末隱帶著怨氣，好像咬得不是冰塊，而是他的骨頭。
「好冷，這天氣還不適合吃冰塊。」
「……」
不過陸末隱的語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遲幼不知道該怎麼接，沉默著沒說話。
陸末隱放下杯子，突然說：「你瘦了很多。」
「是過得不好嗎？我還以為拋棄我，你會過得更好。」
「……」
遲幼眼波顫抖，這下更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其實很想問陸末隱，你不也瘦了很多嗎？可話到嘴邊，怎麼都說不出口。
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陸末隱都已經有另外中意的人了。
他應該放下杯子，立刻出去，跟陸末隱拉開距離，省得自己做出傻事。
奈何腳步就像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
「是跟你的大師兄過得不好嗎？他舍得讓你瘦這麼多？」
「……」
所謂的大師兄，其實就是蛋糕店夫婦的大兒子。
當年遲幼拿他當擋箭牌，說自己還是更喜歡大師兄。
因為他們之前生活在一起，大師兄對遲幼也很照顧，大大增加了這件事的可信度。
「……我們，已經分開了。」
遲幼早對這個幼稚的借口感到後悔，現在不可能再用。
但還做不到突然就跟陸末隱袒露真相，隻好選擇讓這個拙劣的謊言終結。
「為什麼分開？」
聞言，陸末隱的聲音高了一度，腳步也朝著遲幼挪近。
「你不是很愛他嗎，不是非他不可嗎？當初拋棄我也要選擇他，怎麼就分開了？」
陸末隱的質問理直氣壯，彼此之間的距離也很快貼近。
遲幼沒抬頭，不知道陸末隱臉上是什麼表情。
但他聞到了陸末隱身上的味道。
不合時宜地想著，原來過去這些年，人身上的氣味並不會變。
「抬頭啊？怎麼不說話？」陸末隱繼續逼問，「怎麼，事到如今，還會不好意思麵對我嗎？」
「……」
陸末隱的質問讓遲幼捉扌莫不透。
會問這些問題，顯得他好像還在乎似的。
可語氣卻這麼冷漠，聽上去還有點諷刺的意味。
遲幼攥著衣角，還是抬眼直視了陸末隱：「……你問這些做什麼？」
「……」
「……現在問這些，還有意義嗎？」
「……」
陸末隱沒了回應。
氣氛有些僵持，兩人卻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誰都沒動。
呼吸小心謹慎，生怕撲到對上的皮膚上。
遲幼直視著陸末隱的雙眼，恍惚想起過去，那會兒他們要這麼貼近地看著對方，過一會兒陸末隱就會低頭親他。
想到這裡，遲幼的呼吸變重了，亂了節奏。
很微小很不起眼的細節，但是陸末隱捕捉到了。
隨後他的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我問這些，你覺得……」
陸末隱的話沒能問完。
因為他們在廚房待太久了，宋熙雯直接過來了。
「你們怎麼出不去了？突然都要喝水，喝個水需要這麼久嗎？」
於是宋熙雯走進廚房，看到的就是陸末隱將遲幼抵在櫃子前的場景。
母親的本能擔憂並未讓她覺得察覺到這一幕有多曖-昧，隻擔心陸末隱會偷偷欺負遲幼。
她皺起眉頭：「你們在做什麼？」
遲幼就像做壞事被當場抓住，一片混亂，話都不會說了。
而陸末隱很淡定，伸手拿過櫃子上方的一瓶藍莓果醬，語氣不起波瀾：「幼幼說他想要這個，我順便幫他拿一下。」
「拿這個？」宋熙雯的眉頭皺更深了，「突然要這個果醬做什麼？」
「他說他想加到冰塊裡喝。」
遲幼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也是這時才發現，他居然真還拿著杯子，裡麵還有幾塊冰，手掌凍得發紅，冷得要命。
宋熙雯看到遲幼手裡的冰塊，整個人都不好了：「寶貝，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喝冰水啊？」
「……我，我習慣喝冰了的。」遲幼磕絆地說。
「那怎麼能行的，天氣還這麼冷，喝冰的會著涼。」
宋熙雯走到他們身旁，陸末隱很自然地將位置讓了出來。
「趕緊把杯子放下，你看看，手都凍紅了，還要加果醬……」
遲幼順口接上：「這樣會有甜味，像在喝果汁。」
「你想喝果汁，有多少喝不得，不用這些果醬。」
聽遲幼這麼說，宋熙雯隻覺得心疼壞了，也忽略了他跟陸末隱的剛才那幕。
「吃完飯叫阿姨給你榨新鮮果汁，以後不要再喝冰水，感冒了該怎麼辦。」
「哦哦，好……」
沒想到宋熙雯一語成讖。
當天夜裡，遲幼發起了高燒。
他剛回家，父母對他還處在一萬分上心的狀態，晚上得起好幾次，去他房間門口站一會兒都覺得安心。
半夜宋熙雯去看他，結果發現房門開了，裡麵亮著燈，卻不見遲幼的蹤跡。
宋熙雯一下就慌了，趕緊下樓去找。
最後在客廳找到燒得暈暈乎乎的遲幼。
他半夜熱醒，感覺頭昏腦漲，嘴巴發苦，就知道自己發燒了。
起來想找退燒貼，結果藥箱沒找到，身體先沉重到不能動彈，於是直接在涼悠悠的地板上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