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樓上,傅嶼岸正站在窗邊打電話,右手輕抬,手機貼在耳邊,從簡宜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蘇格蘭格紋的西裝,麵料挺括,沒有一絲褶皺,儒雅得體,簡宜呆呆地看了幾秒,又望向牆角處那棵聖誕樹,不知怎麼她腦海裡劃過他多年前說的那句話「我答應你們,以後一定帶你們去看真的。」
心髒處像是忽然被刺痛了一下,眼睛有點酸,片刻後,簡宜就收回了視線,不再自作多情。
她知道,她不會有勇氣把他拒絕她的那些話再回想一遍。
客廳這會正熱鬧著,音樂開到最大聲,有人去開香檳,搖晃幾下,禮花和酒水噴濺而出,簡宜生怕弄髒了衣服,躲得遠遠的。
前麵就擺著茶歇,實在太餓,她從餐盤裡拿了塊蛋撻放進嘴裡,先墊墊肚子。
在一片歡呼聲和碰杯聲中,衛寒在樓道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過去。
她連忙把剩下半塊蛋撻也塞進嘴裡。
剛站定,衛寒就問她:「餓了?」
「嗯。」
她誠實地點頭。
衛寒:「先上來和舅舅打個招呼。」
簡宜愣了兩秒,隨後點頭:「好。」
果然還是逃不掉。
不知是剛才吃得太急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簡宜覺得胃裡都有些不舒服。
她跟在衛寒身後上了樓,邵逢走得快,走在他們前麵,還沒走近,邵逢就興奮地喊了聲:「舅舅,衛寒回來了!」
恰巧這會傅嶼岸掛斷了電話,轉過頭來。
隻是第一眼,他看到的不是衛寒。
他的眼神凝在衛寒旁邊的簡宜身上,大概是因為剛從外麵回來,她兩隻耳朵凍得通紅,紅色的圍巾緊緊地纏繞在脖子上,走近看,她唇邊還留著沒抹乾淨的蛋撻屑,倒顯露出些小女孩的稚氣,恍如多年前的模樣。
傅嶼岸嘴角弧度加深,金絲眼鏡下的眼神耐人尋味。
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簡宜變得局促,低頭跟著邵逢乖巧地喊了句:「舅舅好。」
這簡單的三個字,她喊得極其生硬,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蹦出來的,每次她這樣稱呼他,她都覺得怪異。
她記不清這是第幾次這樣稱呼她,許是第五次還是第六次,她曾經為之輾轉難眠,真心喜歡的人,她曾經傾付了所有少女心事的人,如今卻要稱呼他為「舅舅」,即便她知道自己並不是衛寒真正的女朋友,但那種怪異感仍舊沒有消弭。
和她的反應不同,傅嶼岸回應得自然。
他點了點頭,笑容得體:「嗯,你好。」
那語氣很生疏,仿佛他們真是互不相識,仿佛他們真是僅見過幾次。
寥寥幾句,他們的交流到此為止。
衛寒自然沒發現任何端倪,接過話來:「今天怎麼過來了?明天不是要飛美國?」
「明天下午的飛機,還來得及,」傅嶼岸沒有回答問題的前半句,他的視線落在簡宜被凍得通紅的耳朵,狀似不經意地說,「聽邵逢說你下午就出去了,外麵很冷吧?」
「還好,」衛寒答道,「隻是風有些大。」
傅嶼岸提醒:「聽logan說,下周洛杉磯可能會有暴雪,你注意天氣,到機場記得給我打電話。」
「嗯。」
簡宜就在旁邊站著,聽他們東扯西扯,偶爾對上傅嶼岸的眼神,她才稍稍回過神來。
邵逢望向樓下的某處:「對了,舅舅,剛才還沒來得及問你,怎麼送了這麼大一棵聖誕樹過來?」
「沒什麼,」傅嶼岸眼裡漾出笑意,「隻是想著今天聚會這麼多人,有人可能會喜歡。」
說到後半句,他的眼神恰好與簡宜對上,但隻有短短一秒,他就移開了視線,嘴角的笑並未減淡半分。
樓下還在派對,歡呼聲震耳欲聾,明明熱鬧如白晝,但此刻簡宜清晰地聽見她的心跳聲。
咚咚咚,強而有力。
不知怎麼,衛寒忽然轉頭問她:「你喜歡嗎?」
他隻是隨口一問,簡宜的心快要從月匈腔裡跳出來,她呆滯了兩秒,迅速搖頭。
「剛才不是在拍?」
衛寒對她的答案感到意外,就在半個小時前,他才讓人去準備了一份禮物。
「我隨便拍拍的,」簡宜說,「隻是想分享給朋友看看。」
衛寒沒再追問,話題被邵逢轉移到別處,簡宜鬆了一口氣。
他們開始聊起一些她聽不懂的話題,簡宜實在忍不住,扯了下衛寒的衣角,小聲問道:「我真的餓了,能不能申請先去吃東西?」
衛寒失笑,嘴角微勾:「去吧。」
從樓上下來,簡宜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愉悅感。
走到門口,庭院外傳來燒烤的香味,她本來就餓,這下更是饞得不行。單是聞見這味道,她都能想象到蜂蜜刷在烤至焦黃的雞翅上的場景。
她正準備自己動手,潘雯雪就喊了她一聲,示意她過來。
潘雯雪將手裡捧著的那盤雞翅和牛肉串,遞給她。
「給你烤的,趁熱吃吧,辛苦你和衛寒了,忙了一整個下午。」
那烤翅色澤金黃,香氣撲鼻,簡宜覺得自己瞬間活了過來,和對方道過謝後,她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享用。
她嘗了一口,味道果然很好。
正大快朵頤,沒一會,對麵的椅子上多了一個人。
衛寒看了一眼她盤裡的食物,又抬頭,看了她一眼。
簡宜想起了之前那個被搶走的芝麻花生餡的麵包,這回她學聰明了,把盤子往自己的方向挪,警惕了不少。
「這些是別人烤給我的。」
言下之意是,你別動我盤裡的東西。
「誰給你烤的?」衛寒警惕。
「潘雯雪。」
衛寒這才放下戒備,沒好氣地笑,緩緩開口:「放心,我從來不吃這些東西。」
那語氣在簡宜看來,是一貫的傲慢和不屑。
簡宜沒搭話。
不吃就不吃,很了不起嗎?
又聽見衛寒說:「我下周去美國。」
她點了點頭,沒什麼反應。
衛寒反倒自己開始交代起來:「29號下午五點的飛機,2號晚上回。」
簡宜咀嚼完嘴裡的食物,隨口問了句:「那就是在那邊跨年?」
「嗯。」
「好的。」
簡宜低頭應了聲,繼續乾飯。
她此刻眼瞼低垂的神情,被衛寒解讀成了失落。
聽說女生大多注重儀式感,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新年,不知她是否因此而情緒低落。
過了幾秒,他問:「你想去嗎?」
簡宜驚慌了起來,他一家團聚,她去那裡做什麼。她的業務範圍可不包括應付他的家人。
她連忙找借口:「我31號有專業課,請不了假,而且我也沒簽證,去不了。」
許是衛寒也覺得他的想法過於離譜,沒再說話。
外麵的燒烤氣味太重,衛寒顯然是受不了,沒坐一會,就用右手虛掩住口鼻。
「你還要吃多久?」
他的語氣開始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