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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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將近,廚房送了餐食過來。

四菜一湯,還有一碗混了百合與大棗的粟米粥。本該分桌而食,在玄鉞,貴胄與平民階層分明,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早有它的一套說法。今次初夏邀了延禮一同用膳已是違例之舉,同桌而食沒人敢想。

吟風吟雪亦如是,廚房的仆役來過,當即招呼他們分菜分桌而置。正忙著,吟月扶著初夏從裡屋走出。少女仍是早前的裝束,烏黑柔軟的發絲如絲似緞鋪落肩後,分出的兩束於發頂結髻,以一支素雅的蓮花簪子固定住。行進間,長穗晃動,說不出的清婉動人。

瞧見她,外廳眾人皆停下手間的動作,福身行禮。

「小姐安好。」

初夏纖手微抬,「忙你們的。」

眾人齊聲:「諾」

朝著茶塌而去時,初夏似想到了什麼,忽然停下腳步。吟月不明所以,輕聲詢問,「小姐,可是有不妥?」

初夏當即沒答,全副心神被拽回到她死去的那一日。延禮抱著她冰冷發僵的身體痛哭失聲。他同她說了許多話,其中一句,便是--初夏,初夏,你怎麼能這般殘忍,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同你共桌用頓飯。

是了,扶天三十年春末,她便隨著父親兄長入宮赴宴,初見閔延清,溺於他的溫柔與才華。那之後,她便伺候在太後身邊長居鹹佑城。

她把延禮一個人留在了北鏡,為了追逐她,他經歷諸多磨礪,時隔十六年再臨鹹佑。攪動風雲,隻為再見她一麵。

他不曾想,再見她時,她的心神已經被閔延清的皇權大業耗得差不多了。再多一個他,熟悉的不舍被喚起,左右為難之下,她病倒了。從此纏綿病塌,遠離奪嫡之爭。熬了一年多,延禮登基。多年布局毀於一旦,她竟沒有一絲失落傷懷,甚至鬆了口氣。

那一夜,她安穩地睡去,罕見發夢。

藏龍山中,黑眸亮到灼人的少年沒有任何預兆地竄出,借著一根細窄的藤條將她掠到樹杈中。侍衛皆以為他沒安好心,其實他隻是想護著她避開一條花斑毒蛇。

再次清醒時,她隻餘一縷神魂,不知道在等什麼,遲遲不願散去。直到玄衣的帝王倉皇失措地奔入她的臥房……

「小姐,小姐。」 吟月察覺到她的怔忪,輕而緩地喚了兩聲。

初夏從紛繁的記憶中抽身,凝眸輕笑,眼底卻壓著莫名的晶瑩。須臾對視,她輕聲道,「擺一起吧,方便教授延禮用膳禮儀。」

吟月被這話嚇了一跳,下意識阻止,「小姐,這恐怕不妥」

初夏卻是一點都不在意,「沒事兒,照我說的做。」 今日之舉或許會引來風波或是指責,但無妨,她不在意。重活一世,她想輕鬆自在些,想多寵著延禮一些。

「諾。」吟月拗不過她,隻能應下,隨後轉向眾人,「將膳食放到圓桌,小姐今日在那裡用膳。」

人群中,吟風和吟雪交換了個眼神,皆是覺得小姐病後有些不同了。

一陣忙碌,晚膳備妥。廚房的仆從離去,初夏獨坐在圓桌旁等待延禮。沒多時,他來了。約莫是心裡開懷,這回他乖順得緊,一路都沒給引他來的人添亂。

入座,吟月端了花瓣水給他淨手。趁著這個功夫,吟雪斟了杯熱茶給他。

隨後,無聲退到一側。

初夏溫柔地凝視著延禮,「延禮,用膳。」

少年遲遲沒動作,同她對視半晌後,大手探入外衫裡袋,從裡麵掏出一朵純白的花苞。不帶一絲猶疑和羞怯地遞到了初夏麵前,「給。」

初夏怔了怔,旋即彎唇輕笑,杏眸似經月華淬過,「給我的?你從哪裡摘的?」如果她沒記錯,府邸裡是沒有種梔子花的。

延禮不知是不知如何作答還是不想說,笑而不語。

初夏見他這般,沒再揪著這問題不放,伸手接過了花,「謝謝延禮的花,我很喜歡。」

隨後催促道:「快些用,涼了滋味總是差些。」

這次,延禮沒再客氣,伸手抓了一小截烤得焦香的羊腿,有滋有味地啃著。姿儀全無,但初夏不在意,從頭到尾沒有顯露出一絲想要製止或是教授的意思。

她的目光一直停駐在他身上,纖長白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梔子花瓣,眉眼間沁著吟月等人看不懂的溫柔與寵溺。過去,她們不曾見過小姐這般模樣,恍若對麵坐著的是她久別重逢的郎君。

長於山林之中,延禮敏銳過常人許多,隻啃了幾口,他便察覺到了初夏了異樣,停了動作,定定地注視著她,

「吃」

初夏猛地回神,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小臉微熱。

她故作冷靜地應了一聲,將梔子花妥帖擱在手旁,既而拿起了湯匙,小口小口的喝著粥。

延禮見她開始吃東西,注意力才又回到手中的羊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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