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陸峮這日照例在紫宸殿中批閱奏疏。
那群心機深沉的老頭兒嫌他說話粗直,他嫌棄那群老頭兒說句話之前得用五六句話來鋪墊,著實囉嗦。
兩行人相看兩相厭。
陸峮趕走了提出要給他請個太傅的灰胡子老頭兒,將自己關在紫宸殿中。
半晌,他才撈起那張奏疏,英毅俊美的臉上閃過幾分不確定。
這字兒,真有那麼不堪入目?
不堪入目這個詞兒還是一個脾氣最臭的白胡子老頭兒方才教他的。
回想起當時殿內眾人臉上閃過或輕蔑或難堪的神情,陸峮低低嗤笑一聲,任那白胡子老頭兒還是前任帝師,教出來的東西不照樣廢物得來將祖宗基業都給葬送了。
他說完這句話,那白胡子老頭兒便被氣得昏了過去。
朝臣們手忙腳亂地將德高望重的當世大儒抬出了紫宸殿,想湊上來說幾句好聽話的胡吉祥也被陸峮給趕出去了。
香爐中裊裊飄散的霧氣帶著淡淡香氣,挾裹著午後特有的焦躁,吹來陸峮麵前,無端叫人生出一股煩悶之意。
光是會念書寫字兒有什麼用?
救不了天下,救不了沒銀子花沒飯吃的百姓。
陸峮舉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上麵布著很多苦難的痕跡,鋤頭、弓箭、刀劍都在這上麵留下了印記。
明光深深,陸峮線條堅毅的臉愈發冷峻,他不是個聰明人,卻也知道不能順著那群道貌岸然的老頭子的話走。
叫那群聲名遠揚的大儒為他授學,便能軟了他的耳朵根,叫他甘願像從前的奚朝天子一般,做世家操縱的木偶人嗎?
他不願做在富貴鄉裡迷失了自己的傀儡天子。
陸峮是真正從最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人,一路走來多麼艱辛,期間流的血淚,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其他弟兄的。
如果不能真正盡他所能,讓天下人過上康平順遂的好日子,隻怕不用他壽終正寢,從前戰死的弟兄們也能半夜從地底下爬上來收拾他。
陸峮重新拿起了筆,正琢磨著如何處置農具推廣與鐵礦的事兒,門卻被人輕輕地推開了。
他抬頭一看,是胡吉祥。
胡吉祥愁著一張老臉,麵對臭著臉明顯心緒不佳的陛下,他是打心底裡不想進去討這個嫌,可沒法子,這件事兒都傳到他耳朵裡了,若是他不盡快告訴陛下……
想到陛下把那架青龍偃月刀舞得虎虎生風的畫麵,胡吉祥咽了咽口水,不動聲色地捶了捶不中用的老腿子,上前幾步恭敬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稟告。」
陸峮懶得搭理他,隻埋頭徑直勾畫著什麼:「說。」
胡吉祥心下暗暗唾棄,麵上卻一點兒都不敢顯露出來,隻道:「外邊兒都在傳陛下您早年娶的妻子如今快要到長安城了,底下有官員請示著不知該如何接待這位娘娘……」
是按照皇後的待遇,還是按照四妃九嬪的待遇?
早年娶的妻子?什麼玩意兒?
陸峮放下筆,虎下臉來的他瞧著比平時更凶了:「外邊兒都傳了些什麼?你如實道來。」
胡吉祥抖抖索索地將那些個流言說了個徹底。
隨即他就看著龍精虎猛的陛下一掌拍裂了桌子。
胡吉祥想哭了,那可是老黃花梨麵的桌子,前頭奚朝好幾代天子給盤出來的,瞧瞧,這麵兒上多光滑啊!
如今都被這個莽夫給毀了!
可是看著這個一掌就能將質地堅硬的黃花梨書案拍裂開的威猛陛下,胡吉祥半是心酸半是害怕:「陛下,您這……」
「老匹夫,欺人太甚!」
陸峮氣沖沖地丟下這麼一句話,便大步往外去,轉瞬間胡吉祥就瞧不見他的身影了。
騎在馬上,迎著冽冽清風,陸峮卻越想越氣。
那些人麵獸心禽獸不如的老匹夫心思竟然如此毒辣,竟然故意營造他早已婚嫁的謠言來中傷他的清白!
聽胡吉祥說,長安城裡的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那嬌滴滴大小姐想必也會有所耳聞。
陸峮從前雖沒有同女子接觸過,可他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誰家娘子樂意自己郎君還要再娶個老婆?
從前在村裡,那戶推磨賣豆腐家的老黃賺了點兒銀子,心便花了,尋思著再娶一房小老婆,最後被正頭娘子家的三個兄弟拿著大棒子狠狠捶了一頓才老實了。
那嬌滴滴大小姐聽聞這樣的謠言,心中定然不悅。
她不高興,對著自己的情意自然也就消退了,就算到時候真的成婚做了真夫妻,想必夫妻相處之間也不會太和美。
在內感情不和,在外又要調動心眼子去對付那群糟老頭子,時日一長,便是鐵打的漢子也會心力交瘁。
到那時,門閥世家一係的勢力便會趁虛而入,奪取權柄。
那群心機深沉的糟老頭子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
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兒的陸峮眉目冷峻。
不行,他斷斷不能給他們可趁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