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傾蓋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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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句,一弦一調,仿佛時光倒流,封存在龍環中的舊魂似憶起過往,倏地魂力大張,閃爍的紫芒不亞於當年剛沖離道境時那般輝耀奪目。華光溢彩中,榻上的雪芽再次被魂霧籠罩,現出道者原貌,驚詫在場諸人。

避在內室暗中觀察的弦上玄終於見到本體原相,心中波瀾激盪,竟起雙魂共鳴之勢,搖搖晃晃站不住身跌坐在地。

窮途末路時幸得故友相伴鼓舞,之後卻無法再見一麵,龍宿一直遺憾惋嘆,今日終於有機會再相見。這次,未有絲毫遲疑,龍宿即刻放下白玉琴,牢牢握起故友的手,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道者沉默的睡顏。

無需言語,自有一份痛悔苦楚在靜謐的氛圍中盪開,令觀者動容。

琴聲停時,魂霧開始消散,不一會兒又全數回攏玉環之中,逐漸露出雪芽滿是燒痕的麵容。感動是一分,悔悟是一分,可嘆殘酷的事實不容回避。

「為何魂魄無法回歸?」擎海潮略顯焦急。

這也是眾人的疑問,素還真暫時無法回答,卻見龍宿一動不動地靜坐榻前,就算故友形容消散,龍宿仍未放手。

「也許需要通過其他途徑才可使此魂回歸。」素還真善解人意地說,「前輩,不妨與劣者去玉波池邊商議此事,留些空間讓這對故友獨處吧。」

擎海潮不放心地又斜了眼龍宿。

「前輩……」

再三拜請,擎海潮才肯離開,素還真還貼心地帶上了屋門。

無外人在場,龍宿才稍緩肅然神色,悲戚之情終於繃不住躍上眉間。

「濤濤……濤濤……」拾起龍環,輕聲呼喚,終於將雪芽喚醒。

朦朦朧朧不甚清明的思緒,在發現義父不見,身邊變成龍宿時,雪芽竟猛地收回手,整個人縮成一團蜷在床角,用薄毯把自己裹起來,畏畏縮縮十分害怕。

「唉,是疏樓龍宿對不起汝……」龍宿酸澀苦嘆,「害汝變成這副模樣,受盡諸般折磨,還將汝推出去擋禍,汝不願原諒吾也在情理之中……」

手中龍環透出些許暖意,龍宿悲眼一望,輕撫環上交纏的黑紫兩股發絲。

「莫失莫忘,不離不棄……結發之誼,今可安在……汝沒失約,是吾先忘卻了,汝沒離開,是吾先棄了汝……」

說這也是無用,雪芽根本聽不懂,在內室之中的弦上玄卻聽得一清二楚。過往雖印象全無,但龍宿真切的情誼確實無虛。弦上玄感同身受,不可名狀的悲傷溢滿月匈中,驀地不知不覺劃落一滴清淚。

愣愣地淺嘗殘淚,竟是苦不堪言……

「但今日吾不得不厚顏前來,吾曾兩次錯失了汝,事不過三,可否再給吾最後彌補的機會?吾已重新召回舊部,再統儒門,這儒門天下,不止吾疏樓龍宿一人,它是我們兩人共同的基業。吾之教宗,疏樓龍宿不想終生憾恨……」

聲音又輕又緩,哀中帶殤,苦中透悔,饒是雪芽懵懂無知,也聽得出龍宿語氣中的悲涼,不禁跟著難過起來,忍不住泛出淚花。

盡管還有些畏縮,雪芽仍然慢慢挪出床角,試探地伸手在空氣中扌莫索龍宿的位置。

同樣的動作,是摯友表達接納原諒之意,龍宿欣喜非常,立刻執起雪芽的手。

「濤濤,可知正道對吾是何看法吾毫不在乎,這世上隻有汝的態度,讓吾惴惴不安。玄鳴濤也好,雪芽也好,眾相非相,龍宿隻認汝是吾摯友,不管何種狀態,哪怕是一縷幽魂,隻要汝還肯包容寬宥吾,便是吾這一路行來最幸之事。」

雪芽畢竟童蒙心性,不懂人情義理,隻被感人的話語打動,放下膽怯,又伸出另一手,居然學著義父常做的動作,像安慰比他更小的孩子一般輕輕拍了拍龍宿的腦袋。

微微一愣,簡單的動作,連他的師尊太學主也不曾如此對他,更有何人敢觸龍角。偏偏是雪芽,龍宿毫無反感之意,還覺意義非凡。

「哈……哈哈哈……」

沉緩的笑聲不再苦楚,龍宿突然感慨萬千地哽咽道:「君乘西風歸去來,十載百秋霜顏改。疏樓新燈映舊苔,空塚道衣始復裁。白首相交故人在,琴簫不絕雲煙外。共飲逍遙何慷慨,悠然此世亟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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