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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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鐵所製的大籠子中坐著一名茫然的少年,他雙手扒著鐵柵欄,歪著頭抵在鐵杆上,無聊地發著呆。這次義父沒有拿沉重的鐵鏈鎖住他,連籠門都沒有上鎖,隻是讓他自覺待在籠子裡而已。雪芽很乖,哪兒都不去,不哭不鬧,靜靜坐在籠子裡,嗜血性|發作的時候就拿玄鐵籠子磨牙,好過待在廂房把名貴的沉香木家具嗑壞,大家還擔心萬一他承受不住削骨放血的痛苦,不受控地傷人。鐵籠之設實在無奈。

「血還丹已經備好,吾……」籠子外,龍宿提著匕首難再進前一步,「還是汝來吧……」

擎海潮沉默地接過匕首,鑲滿珍珠的金刀鞘看在眼裡卻十分刺眼。龍宿下不了手,擎海潮又何忍心,雪芽畢竟是他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可今日這刀,他不得不刺。籠中的稚子還茫然無覺,對即將要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露著長長的獠牙正自娛自樂地撕咬著小玩具。擎海潮弓著背也鑽進籠子,與雪芽坐在一處,伸手拍了拍孩子的頭,雪芽發覺是義父,馬上轉身撲進擎海潮懷中,抱住義父開心地蹭了蹭。

「唉,這痛苦的過程,義父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完成,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回到最初的模樣。」擎海潮愁眉深鎖,餵雪芽喝下帶著迷藥的清酒,又恐藥力不足,嘆息之間出手擊昏了懷中幼子。

鋒利的刀刃割開皮肉時,昏迷中的雪芽突然皺了皺眉,擎海潮不敢耽誤,忙加快刀速為孩子剔除手臂之上的嗜血之骨。籠外,龍宿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場手術,他不敢親自動手,也不放心離場,在擎海潮剔骨的時候立在一邊,為擎海潮指明嗜血之骨反復再生的部位。

本以為一切順利,然而,當利刃劃過背脊之骨時,料所未料的變數震驚在場兩人。雪芽體內魔元聯合三尊道氣倏地磅礴狂升,竟將飲下迷藥的人生生催醒。睜眼剎那,所有刻骨之痛直襲心髒,可痛覺隻停留了片刻,須臾的呆滯,隨即是鋪天蓋地的陌生畫麵擠入腦中。那張曾經見過的,極其恐怖的半麵血色骷髏的人臉又浮現眼前,但這次,雪芽發覺自己似乎就是那個半麵骷髏,身上的血肉骨正在一片片被削去,毫無痛楚,隻有無邊無際的恐懼與比眼盲更深沉的黑暗。

初醒的雪芽沒有反抗,似乎還在發愣,擎海潮本想把握機會盡快完成手術,誰知下一秒,雪芽忽然抱頭嚎啕痛哭,渾身抽搐縮成一團,癲癇竟在此時發作。擎海潮趕緊丟下匕首,抓起雪芽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長命玉鎖硬塞進孩子嘴裡讓他咬住,扶好雪芽的腦袋,用力將孩兒壓住不讓他有任何自殘行為。

可回憶如潮紛湧而至,擋不住的前世執念紛至遝來,蓋過了削骨之痛,蓋過了放血之苦。現世這一身所受皆如浮雲,原來痛早已深入骨髓,刻在命裡,病入膏肓,僅刮骨皮毫無作用。記憶愈發沉重,難以克製的自我保護開啟,驟然爆發的力量防不勝防,龐然道魔雙極竟將整座玄鐵籠子炸得粉碎,正麵受勁的擎海潮被掃出十步開外口嘔朱紅,若非早有防備,加上龍宿幫忙卸除餘勁,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抬眼一觀,雪芽仍留在原地縮成一團,被磨掉一半的小尖牙死死咬著長命鎖,淚流滿麵痛哭不止,不可控地使勁用頭撞擊著地麵,雙手還不停撓著自己的半張臉,意識混沌分不清現實虛幻。

「他可有說什麼話?」擎海潮傷勢頗重,勉力提氣站穩身形。

「汝忘了,他不會講話……他連救命兩字都喊不出……」龍宿緊緊握著手中的珍珠扇,這剔骨之痛他幾日前剛經歷過,還以為雪芽不堪痛苦才至於此,龍宿又急又憂,卻也無可奈何。

擎海潮默然,恍惚忘了自己身上之傷,他心中的痛苦也許不比雪芽少半分。

園中逸散的道魔之氣仍盛,無人可靠近雪芽三步之內,他周身自發形成與道境雲台護陣極為相似的氣圈,將他包圍其中似阻似護。可無法脫出過往記憶的困束,最終隻有被折磨而死這唯一結局。

心急如焚的義父,感同身受的摯友,此刻誰也幫不上忙。驀地,龍宿月要間龍環紫芒一閃,如見救星的龍宿恍然開悟,忙解下龍環,舉著它緩緩靠近雪芽。

「玄天落,沙鳴錯,濤濤紅塵雲煙闊——」一步一吟,清朗的儒音念出故友詩號,同時暗運儒元注入龍環之中,激發環中故友殘魂與元身共鳴,「書因果,人世陌,一劍霜寒三千破——」

熟悉的詩號,熟悉的魂氣,龍環紫芒大作,如劃破無邊黑暗的流星,為雪芽打開一絲光明隙縫。漸漸地,抽搐停下了,雪芽無力地蜷在地上,無神的眸子更加黯淡,一動不動,一眨不眨,若非仍在呼吸,整個人更像死了一般。

「雪芽兒……」龍宿蹲下來輕輕撩開雪芽被血汗浸濕的白發,察覺雪芽好像比之前更了無生氣。

護陣氣圈解除,擎海潮也終於能靠近,他強撐著傷軀顛簸著腳步匆匆趕來,心疼地攬起地上的雪芽,手腕上割開的傷口仍在進行放血的過程。小心翼翼地取下還含在嘴裡的長命鎖,看著僵直的孩子,擎海潮悲不自勝。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不剔骨了,隻造血……雖然維持常人的周期會縮短,至少……不會再如此痛苦……」從不願在外人麵前流露感情的擎海潮,望著血泊中的愛子,抑製不住的清淚不知不覺潤濕眼眶,哽咽地訴不盡心中愧意。

直到今日,擎海潮才終於明白,所謂癲癇犯病,從來不是什麼後遺症,而是先天所致。一旦觸及前世經歷的臨界點,那些印在骨子裡的痛苦遺憾就會反復折磨雪芽,從而造成癲癇抽搐的病況。月華酒如此,削骨亦如此。今次,怕是讓雪芽直接跌入死前一刻的極端痛苦之中,才會有如此大的反彈。現在擎海潮倒不煩惱嗜血性了,反而擔心原本無憂無慮的孩子經過這樣的回憶洗禮,是否還能保持赤子童心。

果真,一連三天,雪芽癱在床上紋絲不動,眼睛瞪得老大,不肯閉眼安眠,哪怕雙目無神,都能從他眼中瞧出恐懼。不論擎海潮拿什麼逗他玩,不論龍宿哄了多少好話,雪芽都無動於衷,雖仍乖乖地喝藥吃飯,卻像換了個人似的再也不會笑了。魔元道氣自那日爆發之後又沉寂起來,完全無跡可尋也不可掌控,不過這次的爆發,魔氣逸散方圓百裡,引得圖謀不軌的陰謀家再也按捺不住。

既然挑撥傲笑紅塵正麵打上疏樓西風,私底下的情報收集與人手供應必須安排妥當,若是能一戰成功固然最好,若是產生變數,也能全身而退。從雪芽那天釋出的魔氣判斷,確認是能替換邪兵衛的絕佳力量,聖蹤分析疏樓西風當前戰力後,暗中傳信地理司,與鄧九五一班兄弟商議,讓鄧九五方麵調撥人手偽裝成武林正義派門,打出公法庭的旗號,名義上作為援軍支持正道清剿嗜血餘孽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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