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的麵具（1 / 2）
皓首青鬆煙波翠，春色旖旎滿芳菲，輕衣簡從踏雲行，人間盤桓又幾回。道境三月，正是明媚好風光，處處繁花漫舞，空氣中飄逸著清新的月華花香，溫暖的日光曠照恢復原貌的道境大地，萬物復蘇生機盎然，一派榮景勝似仙境。
初初步入道境，眼前人界美景令銀鍠雲河欣喜不已，這就是創世之初，父皇與諸神所創造的人間嗎？最原始的美與淨，身處其間分外心曠神怡。
赦生童子用空間黑洞將人直接送入道境後，便依令暫隱，雲河僅帶一名隨扈出行，雪蛾天驕也被暫時安排在九禍身邊聽女後調遣。
入人界遊歷的第一站，當然是道境玄宗。遊玩歸遊玩，收回失落諸魂與半身元胎才是第一要務，雲河始終牢記著父皇的話，將苦境暫時丟在一旁，先從魔界宿敵，那也許與自己有千絲萬縷聯係的道境玄宗查起準沒錯。
道境實在美得令人眩目，連一花一草都舍不得碰傷，雲河帶著九禍給他挑選的助手任沉浮，兩人慢慢悠悠地邊走邊欣賞沿路美景。
被隱去魔氣的任沉浮從外表看起來與人類一模一樣，他曾參與過千年前的道魔大戰，不明白為何魔皇不直接上總壇查探，卻在山野間閒逛浪費時間。
「雲皇——」
「嗯——？」一個眼神斜掃，任沉浮即刻反應過來。
「呃……少君……少君，屬下知曉玄宗總壇的位置，可為少君引路。」
「不急，目的性太強，反而弄巧成拙。」雲河漫不經心地說，伸手一路拂過鬱鬱蔥蔥的花草，自然之息令他陶醉，「注意你之言辭動作，不準再出錯。」
「是……屬下定萬分小心。」
再行一段路，前方竟出現活物，那就是人類？
雲河望了望道境原住民的村落，又轉頭上下打量已扮成人類的任沉浮，果然相差無幾。他想起父皇曾說，當初創造神之子民時，賜予人類與神近似的形容，難怪他在魔界初見眾魔，眾魔也誤會自己是人類。雲河神情肅然，眼中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寒意。
「你去，去向那些人探問，問他們從何而來，道境何時變化如斯。」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魔皇怎麼變得健忘了？
任沉浮不敢有疑，遵命行事前去攔下一名村民詢問。
探訪是假，引起關注是真，雲河負手而立，半仰頭遠眺高聳入雲的封雲之頂，周圍群山環抱，連綿峰勢形態各異，盡顯自然鬼斧神工之妙，不禁再次感嘆人間如此多姿，怎奈被汙穢所侵。
封雲山脈的百姓回歸道境後，忙著重遊故地重建家園，見識過道魔大戰的老一輩早就去世不知多少甲子，這些後生晚輩們竟是從未見過外人。
一遇上別境訪客，都好奇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向任沉浮說道境封印以後的來龍去脈，更有好客的人過來邀請雲河一起去村裡做客。
雲河下意識皺了皺眉，排斥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立刻壓製心緒，換上一副與常人無異的表情，轉身笑對眾人。
忽然，聞得迎麵過來的村民中有人高呼一聲『宗主』，隨即所有的說話聲都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雲河身上。
「是先宗主！真是先宗主！」
「快去喚族老請出尊上畫像！」
一群人急吼吼地奔回村中，剩下的人將雲河團團圍住，生怕他會突然消失似的緊張兮兮。
弄得扌莫不著頭腦的任沉浮戒心拉滿，護在雲河身邊小心警戒，卻不知這正是雲河的策略，這張臉曾讓眾魔誤認，也定能讓人類錯算。
在魔界時聽了不少玄宗最後一任宗主的相關事跡，隻要稍加利用，便可成為最佳的籌碼。他不入玄宗，反要玄宗之人來請自己，反客為主撇清刻意的嫌疑。
道境百姓經歷數代，仍家家供奉先宗主畫像，那活在傳說中，已被神話的尊上成了道境百姓心中的信仰，世世代代牢記尊上形貌，哪怕是從未接觸過外界的年輕人，也能識得與先宗主形貌極為相似的雲河。
沒一會兒，族老就在眾人的攙扶中氣喘籲籲地趕來，滿布皺紋的手中緊緊攥著他奉若神明的畫像。
族老年紀大了，眼神有些模糊，卻一眼便將視線凝固在雲河身上再也移不開。他沒有打開畫卷，竟撒開眾人的攙扶，顫顫巍巍地挪到雲河身邊，小心捧起雲河的袖子，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雲河的臉瞧了半晌，略顯哽咽地問：「宗主——宗主……是你回來了嗎？」
村民們聞言一片嘩然，大家取過族老手中畫卷一比對，這名黑發少年果與畫中尊上一般無二，隻是看起來更年輕許多。
族老都這麼說，準是錯不了，村長馬上派人去玄宗總壇報信，一邊組織激動的眾人搬桌椅茶點出來招待。族老一直捧著雲河的袖子不肯鬆手，哆嗦的嘴唇說不出其他話來，隻一直不停喚他『宗主』，眸中流露無比敬仰之情。
雲河始終微笑著不發一語，人類送來的茶點一口未碰，聽眾人訴說著對先宗主的崇拜，心中更起輕蔑冷笑。
不到一炷香|功夫，天際劃過數道光球，流星般降落在眾人眼前，光球落地現出幾條修為不凡的身影，想必是玄宗之人。為首者白發白須道骨仙風，眾百姓見到他皆作揖稱他為道師
時隔千年再相見，他人不識舊人顏，舊人難忘在心間。老弦首失了一貫的老成持重，健步如飛趕至雲河麵前，既不敢置信，又有說不出的感動惹得眼眶發燙。
但他依舊保持著絕對的理智，禮儀齊備地稽首作揖：「這位道友，遠來是客，請隨老夫往封雲山一遊如何？」
眾人又竊竊私語起來，討論著宗主的身份。老弦首留下兩個道子調解現場，自己與其他道子陪著雲河和任沉浮離開村落。
「道師？」雲河終於開口，邊走邊有目的地引導話題說，「在下朱聞曜辰，乃苦境朝露之城三少主，這位是吾的隨從，不係舟·任沉浮。多謝道師為我們兩人解圍，否則我們不知還要被盤問多少時間，眾人非說吾是宗主，在下一頭霧水。可否請問道師，眾人口中的宗主究竟是誰？」
老弦首聞言一愣，不過也在意料之中，他不確定眼前少年是否真是故人，還是機緣巧合僅有相似的容貌而已，對話間多有試探。
「朱聞公子形貌與吾玄宗已故最後一任宗主一模一樣，也許眾人思念過甚，錯認情有可原，給公子添麻煩了。」
「哦？但在下看到村民供奉的畫像中，先宗主與吾長得並非十分相同。」
「眾人隻記得先宗主故去前的形貌，老夫卻記得他年少時的模樣。」老弦首感慨地捋了捋長長的白須，「他剛入門時，年方十六，意氣風發，初生牛犢不怕虎，公子不僅形似，連神情動靜都與先宗主如出一轍。」
「逝者已矣，道師請節哀。」雲河心中盤算不休，「我們聽說道境恢復原貌，特來遊玩，先前聽說了不少當年道魔大戰的事跡，外境客不識路徑，可否麻煩道師派人為我們向導？」
「若不棄嫌，就讓老夫帶你們一覽道境風光，吾也有近千年未出玄宗，正可一同攜遊。」
「如此，就有勞道師了。」
老弦首刻意將人引到幾個玄鳴濤生前最鍾愛的地方，名為遊覽，更是試探。
他們在湛天峰下見到許多百姓前來拜山，由於被山界結界所阻無法上山，百姓們竟將香燭貢品擺在白玉山碑前，還有不少迷信的人一叩一拜虔誠頂禮，就好像先宗主真能顯靈似的。雲河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鄙夷之色壓住，裝出一副新奇無知的單純模樣聽著老弦首的介紹。
不過這滿山的花樹倒是讓雲河眼前一亮，魔界中隻有無盡的石壁和昏暗的魔煙，少數植被也長得古怪嶙峋，聽說鬼族領地中擁有雲林芳菲的景致，可惜斷層未復無緣得見。
滿山繁花入眼，比方才見過的所有花草更令雲河心馳神往。雲河饒有興致地欲上山看個究竟，卻被護山結界反彈出去，好在任沉浮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跌跤都不要緊，倒是自己居然功體盡失？身上還隱隱浮出數道佛字鎖鏈封鎖全身。
遭遇外力侵襲，佛鏈自動現出護住雲河，也封住了他所有的魔氣與功體。道境的空氣過於清新，引力較苦境更弱，使人常有飄然欲仙之感，難怪未察覺功體變化。
可這股佛鏈從何而來？雲河須臾愣神，困惑不解，老弦首卻有驚喜之色，這佛言枷鎖讓他心中所思又確認了數分，但仍需試探。
「湛天峰結界似是儒門之人所布，也許是封印時，有故人前來守住故山。唉，舊地舊景，舊人稀微，教人感嘆。」老弦首輕嘆一聲，腳步略帶沉重，慢慢踱離湛天峰範圍。
「道師既說在下與舊人相似，不如看看吾，吾雖不能代替舊人，抑或可解道師懷古之情，聊勝於無。」雲河貌似很貼心地安慰道。
「公子慷慨，老夫領受。封雲山脈還有幾處鍾靈毓秀之地，公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