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歲月的情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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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早的記憶,長久未曾回顧的舊地,濃密翠竹遮蔽前路,影影綽綽間,幽篁別院似隱似現。自從疏樓西風落成,龍宿便帶著仙鳳搬離別院,此地未留人看守,與那名一去不返的故人一樣,塵封在同一個夏末秋初。

屋舍院落景致一如往昔,隻消龍宿揮揮衣袖,掃塵更新便在眨眼之間。

此行絕密,擎海潮父子和龍宿師徒一共四人,未帶任何侍從甚至默言歆,且藏一時避開魔界搜捕風頭。擎海潮將雪芽護送到地方,親自安頓好愛子就匆匆離開,趕回中原協助正道擒捉銀鍠雲河。

這可忙壞了穆仙鳳,不光要侍奉龍宿,還要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雪芽。現下仙鳳正在後廚處理食材,今日龍宿要親自下廚,仙鳳很是懷疑主人的廚藝,隻得將食材仔細拾掇分類,好幫主人省些功夫。

咿呀學語聲傳出前院四方亭,幽篁別院多年來終於有了幾分生機,兩條紫衣人影相依而坐,一者珍珠滿身華麗無雙,一者儒袍素雅白發飄散。

雪芽眼上纏著的紫紗換成了龍宿喜歡的紫色繡金線回龍紋的錦緞,手中摩挲著羊脂玉雕刻的活字塊,龍宿念一字,雪芽跟一字。

雙魂回歸,怎的智力好像反不如原先,之前雖不能開口說話,至少會精準拚出人之初,性本善。現在可以出聲了,反倒連一句整話跟著念都念不全。

「玄—鳴—濤——」龍宿一字一頓重復了十幾遍,然而……

「先……先……」雪芽始終隻能說第一個字,還念不準確。

龍宿很是挫敗,可瞅著雪芽滿是無辜的臉又生不起氣。想他儒門龍首,育才無數,當年鳳兒幼時也是如此教她,今天竟然栽在雪芽手上。

又——『再次栽在』故友手上,真是孽緣!

龍宿執著地反復教雪芽念必須要念會的名字,雪芽依然念不出第二個字……

「主人,食材已備齊。」

仙鳳適時出現解圍,不知是解救了龍宿,還是解救了雪芽。

龍宿掂了掂刻著『玄鳴濤』三個字的白玉字塊,望著亭外玩得正開心的雪芽不由輕嘆,思忖或許是自己操之過急,等雙體徹底融合再敘故交之情也未遲。

交待仙鳳看好雪芽,龍宿一麵感嘆,一麵轉身去了後廚。

穆仙鳳抱來隻原本要成下酒菜的小白兔,塞到雪芽手裡哄他玩耍。

「這個叫作兔子,輕手些它就不會咬人,來,雪芽試試。」鳳兒握著雪芽的手腕,教他慢慢地餵兔子吃東西。

雪芽這會兒不搖木馬了,呆呆地抱著兔子兀自出神。

等龍宿再回轉前院時,遠遠瞥見雪芽抱著一隻幼兔騎著木馬,一旁仙鳳多次試圖弄走那隻兔子,雪芽仿佛不肯,將幼兔死死護在懷裡,弓著身子作防禦之態。

這是怎麼回事?仙鳳怎麼可能跟雪芽搶玩意起爭執?

龍宿以扇掩麵假裝別人看不見他似的悄悄靠近,竟聽見雪芽吐字清晰地喚了一聲:「鳳——」

龍宿和仙鳳同時驚詫,但見雪芽將幼兔抱得更緊,低頭側臉貼著懷中幼兔,左右輕晃身子當作搖籃,嘴裡不斷低喃著『鳳』。

「教……教宗前輩……?是你醒了嗎?」仙鳳不敢置信地輕聲探問,生怕驚嚇到神經脆弱的雪芽。

她原本擔心雪芽手上沒輕重,萬一被兔子咬了可不妙,想將兔子抱走換個別的小玩意兒,現在卻懷疑眼前癡傻的人不是原來的雪芽。

雪芽沒有任何回應,隻是抱著幼兔愛不釋手,咧嘴笑著,咿咿啊啊地哼著不成調不知名的小曲兒。

「前輩……?」仙鳳困惑地又問了聲。

後方傳來一陣輕淺的腳步聲,雪芽居然比仙鳳反應還快,一個俯身軲轆下馬,迎著龍宿前來的方向快步而去。

「咻!」雪芽大聲喊道。

方才斷然不肯放手,現在卻主動將幼兔小心翼翼遞給龍宿,雪芽臉上露出與過往截然不同的欣慰喜色,溫柔地扌莫著幼兔的腦袋,仿佛在給龍宿介紹,依舊喚這隻兔子叫作『鳳』。

穆仙鳳瞧得百思不得其解,可見她主人也像失了智一般溫和地將幼兔接在懷中,半似試探,半似期待地說起不著調的話。

「道魔大戰凶險萬分,好友須全神應對,孩兒在此大可安心。」

雪芽聞言竟重重點了點頭,扌莫索著自己脖子上的長命鎖想要給那隻幼兔戴上。

「前輩,吾才是鳳兒呀……」穆仙鳳上前一步欲阻止,沒想到雪芽不由分說將她推開,不讓她靠近那隻幼兔。

龍宿並沒阻止,沉浸在自己的感傷中,神色略顯哀戚地繼續說:「汝為父,吾為師,天下無人可及也,鳳兒前途不可限量……」

「主人……?」穆仙鳳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兩位師長,他們像得了癔症一樣說著她完全聽不懂的話。

雪芽忽地收斂笑意,靜靜麵對龍宿立了半刻,隨後仿若雙目復明般,緩緩抬起右手伸到龍宿耳邊,淺淺按了按龍宿的肩,又撣了撣龍宿肩上根本不存在的塵灰。

仙鳳沒看懂,龍宿卻怔住了,目光凝在雪芽臉上,在雪芽收回手之前迅疾無倫抓住了那隻手,保持同一個姿勢緊緊按在自己肩頭。

「鳳兒,汝去看看蓮子羹火候如何。」龍宿另一手將懷中幼兔提溜起拋給仙鳳,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吩咐說。

「主人……」

瞄見龍宿眼眶明顯泛紅,卻掩飾地別過臉,穆仙鳳猜到了七八分,能讓主人瞬間情緒不穩,定然是教宗前輩清醒了。她一步三回頭地觀察雪芽,氣質確實比方才沉穩不少。

……

從竹影搖曳間望出去,隱約可見龍宿攬住了雪芽,雙影重疊伏肩相偎。

龍宿背對著後院方向,沒人知道泛紅的眼眶中是否遺落珍珠,隻瞧見雪芽抬手拍了拍龍宿的背,安慰地多喚了幾聲『咻』……

……

穆仙鳳暗自抹淚,眺望良久,差一點點蓮子羹就熬糊了。

這不是龍宿第一次熬蓮子羹給雪芽品嘗,隻是以往雪芽沒有味覺,吃什麼都味同嚼蠟,今次味覺恢復,定能喚起雪芽更多的記憶。

千年前故友臨走時那一盅蓮子羹比加了黃蓮的苦藥還難喝,往後每每再熬此羹,龍宿都不會忘記加糖。佛劍劍子品時總說過於甜膩,然而龍宿將好友們的建言當成了耳旁風,一貫我行我素地熬他風味獨特的蓮子羹。

蓮香溢滿整座四方亭,雪芽好像又退化成童蒙狀態,方才驚鴻一瞥的教宗氣度消失無蹤。

龍宿心情奇佳,一掃幾個時辰前教學不暢的挫敗感,不再計較雪芽是什麼狀態,癡傻也好,穩重也罷,現在龍宿持著湯匙,親自餵雪芽吃羹,細心程度簡直堪比當年照顧小鳳兒。

仙鳳侍立在側不好插手代勞,隻笑主人被生活所迫,竟學會照顧人了。

甜到倒牙的蓮子羹,連兔子都不願意聞,哪知雪芽嘗第一口就樂開了花,口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他從未嘗過如此美味,仿佛一切苦難皆可拋於腦後,空洞黑暗的世界綻放五彩斑斕,前所未有的快樂充斥月匈中。

雪芽理所當然地張開手臂,抱住身旁龍宿的脖子,麵頰相貼,使勁蹭了蹭龍宿的臉,還感激地親了他一口。口水沾濕了龍宿的半張臉,龍宿卻像觸電似的,愣在當場不及反應。

一旁的仙鳳也傻了眼,很快,雪芽轉換了目標,側身又抱了抱仙鳳,同樣還想親鳳兒時,被終於緩過神來的龍宿拉開。

龍宿師徒如出一轍地麵頰泛紅,仙鳳趕忙找了個理由跑回後廚,剩下龍宿不得不繼續投餵雪芽。

明知雪芽看不見,龍宿還是舉扇掩起了自己的半張臉。

夜幕降臨,雪芽打了好幾個哈欠,義父不在,當前龍宿就是他最親近的人,雪芽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已經長得人高馬大,還像過去那樣需要人陪著才敢入睡。

探索到龍宿的位置後順勢跨坐到龍宿腿上,雪芽像隻小猴子摟住龍宿的脖子,乖順地扒著他最信任的人開始犯困。

從未有人膽敢對疏樓龍宿行此近似調戲的舉動,哪怕是鳳兒幼時,也不敢如此抱著自己撒嬌,何況雪芽已是成人之身。不論怎麼解釋開導自己說雪芽還是個孩子,畢竟身上重重的負擔不可忽視。

抱著也不是,推開也不是,龍宿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已然平復的心緒再起波瀾,他如同石雕一般僵坐在亭中,有些不知所措。

仙鳳來送茶,見龍宿支絀的模樣強忍笑意,寬慰道:「主人,以前擎海潮先生哄雪芽睡覺時也是這般狀況,教宗前輩的精神時好時壞,他現在是雪芽,主人可要多多包容孩子呀。」

龍宿乾咳了兩聲,咬了咬牙,認命地抄起雪芽起身往廂房走。雖然心裡打鼓,龍宿還是盡職盡責地哄孩子睡覺,任雪芽把他當成擎海潮,枕著肩窩睡得安穩。

輕淺的呼吸灑在脖頸,遠在記憶中的故人,近逾咫尺間的摯友,過去一同遊歷時,也曾與故友同宿一屋,卻從未同榻而臥,更遑論如此親密的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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