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番外 白頭海雕的二次生命(1 / 2)
他出生在手術台上,剛出生就進行了幾次大手術,隨後一直待在b-1號培養艙。
他一度在培養艙裡失去了生命體征,又被搶救活。身體裡至少一半衰竭壞死的髒器都進行了更換,還有一部分作為供體移植給了比他情況還要糟糕的同伴。
低溫、輻射、過厚的蛋殼、手術大失血、器官移植都沒有把他擊潰。
他掙紮在死亡線上,或許是強烈的求生本能,讓他頂住了所有痛苦,不甘心隻看這個世界匆匆幾眼就閉上眼睛。
他的身體不能承受正常劑量的麻藥,每次上手術台的整個過程都是清醒的。
他一度以為活著就是這樣日復一日的疼痛。
直到有一場手術之後,他突然不疼了。
時時出現的心悸感和呼吸困難也隨之消失。
他感到了輕鬆,與瀕死體驗近似的輕鬆。
那是體內的智腦接管了他的身體,切斷了痛覺神經傳導的電信號。原本的主觀感受現在全都轉化成了實實在在的數據。
他不再需要身體反饋給他的疼痛和痙攣來指示病灶,不需要用異常的高熱提醒他體內的炎症。血液成分、體溫、心跳、機械髒器的工作情況,都清晰地化成了一堆嚴密數據,儲存在智腦裡。
嚴密監控,實時分析,時不時釋放激素調控生理。
他的生命就像被蟲蛀得千瘡百孔的苗木,被智腦的「生命維持係統」強行支撐了起來。
他擁有了第二次生命。
之前掙紮求生所經歷的各種痛苦似乎都是上輩子的事,過眼雲煙般淡去了。
他的一切感受伴隨著生理數據化,也越來越麻木遲鈍。
他不會再因為害怕下一刻心髒驟停,或是窒息而睡不著覺,也不會因為高燒而產生幻覺,對死的抗拒變淡後,對生的渴求也消散了。
他不是自己想要活著,而是體內的智腦要求他活著,為「父親」而活著。
那個給了他二次生命的人,自稱是他的「父親」。
他隻有一個「父親」,父親卻不止他一個「孩子」。
他觸碰到了同樣作為供體和養料存活下來,植入了智腦和機械的其它兄弟姐妹。
最初他們隻隔著培養艙的玻璃見過彼此,因承受著相似的痛苦而產生共情。
如今他們更加心心相印,甚至知道對方的生理數據和部分想法,卻是由於體內的智腦彼此聯網的原因。
有一天「父親」讓他們去見另一群的實驗體,和他們共同接受訓練。
在此之前,a組是重要的實驗對象,他們b組不過是養料。
在此之後,他們是對照組,一堆實驗數據。
a組明顯沒有b組的組織性和紀律性,實驗對象間沖突不斷、自由散漫――不,或許該說是充滿個性。
b組是沒有這樣的個體差異的。他們的智腦被設定為一切服從b-1的指令,而b-1的最高權限在「父親」手中。
有些需要強調計算能力,和要求團體配合的實驗,b組明顯完成得要好。
但這沒有這麼值得稱贊的。
研究員眼中的驚嘆都沒有看到a-1和a-3拆開一個復雜積木來得多。
誰會去誇獎幾台智腦心算快、邏輯好、記性佳、乖巧聽話呢?
b-1也不渴求這樣的稱贊。
巴普洛夫條件反射是訓練有機生命體用的。
他看到過「父親」誇那隻叫做「雪牙」的小貓頭鷹。在他完成了指令之後給予他食物獎勵和口頭表揚。
b-1不需要這種獎勵。
智腦隻要接收權限人指令就會運行。
雪牙不過是父親「自然馴化」實驗的一個對象而已。
雖然同樣稱呼那個人為「父親」,b-1知道自己和雪牙是截然不同的。
――
有一天他們的訓練員換人了。
a組和b組打破了非實驗期的隔離狀態,搬到了一起。
自稱教官的人給他們起了名字。
b-1有了一個叫「白栗」的大名。
這個行為沒有什麼意義,能啟動他的口令還是b-1。
他隻是覺得教官的懷抱很暖。
體溫41度、心跳512次/min――智腦得出的數據。
被放開的時候,感覺心裡微微空了一下。
這樣微小的情緒波動沒有引起智腦的注意,他分了出一個獨立的存儲空間,存放這些冗餘信息。
新的訓練內容有時候也讓b-1感到困擾。
紅教官的聲樂課是他上得最困難的,他下載了聲波解析插件,但機械粗製濫造的共鳴腔無法讓他準確發出解析出來的音。
沒人會想給機器一副好歌喉,對吧?
但白教官安慰會俯身安慰他,把手放在他的月匈腹部教他發聲。
手真暖啊。
看著正常的體溫讀數,b-1難得走神。
――
a組和b組搬到一起後,開始了集體住宿。
實驗對象晚上是很吵的,有時候教官需要巡視兩次來安撫雛鳥總是莫名興奮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