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通鋪（1 / 2）
基地車帶著雛鳥們離開後不久, 一名灰發中年男性趕到空港。
海關為雛鳥和家長們臨時搭建的采樣區已經拆卸完畢, 扁圓狀的環衛機器人從行色匆匆的夜航旅客腳邊穿梭而過, 路過垃圾時便自動將滑蓋打開, 伸出機械臂將各種廢棄物撿進自己的金屬肚皮裡。
繁華散去後的空港與之前的每一個平凡的日子一樣, 整潔、高效、迎來送往不知疲倦。
灰發中年男子在前來的路上已經看過了直播, 隻不過直播到雛鳥們準備入睡時便停止了，彼時他還被死死堵在了前往空港的航道中。他皺眉四顧，發現直播中任何眼熟的景象或標誌物都已經杳然無蹤了。
「您好, 」灰發男子猶豫地走向空港問詢台。
「您好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已經換上夜班製服的女性十分乾練地詢問。
「我聽說今天空港有一艘星艦，會把失蹤的雛鳥帶回來——」
女士露出了然又有些驚訝的表情, 「先生您晚來了半個小時，雛鳥們已經隨車前往中央孵化基地了。您是孩子的家長嗎？」
「唔……」灰發男子露出困窘的表情, 含糊地說，「我在路上遇到了大擁堵……」
「那對先生您真是辛苦的一天呢。為了雛鳥的安全，今天空港主要乾道都戒嚴了，擁堵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女士善解人意地安慰道, 「您是為了其中某一隻雛鳥而來的嗎？」
「唔……」灰發男子模棱兩可地點點頭, 「其實我來是想替一位大人接回重要的子嗣……沒想到竟然錯過了……」
「原來如此, 」女士感慨道, 「我們都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會有人『知法犯法』遺棄自己的不足月的雛鳥, 看來果然是個誤會，真是太好了！先生要接的孩子就是那隻無人認領的小雪鴞吧？幾位沒有接到孩子的家長差點要申請領養這個可憐的小家夥呢！那麼先生的雇主本人呢？那位大人不親自來嗎？」
聽到「知法犯法」四個字，灰發中年男子抿了抿有些乾燥的下唇。「大人確實身有不便……」他似乎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 而是將智能手環在詢問台的機器上「嘀」地刷了一下，彬彬有禮地詢問道，「請問能否幫我聯係一輛前往孵化基地的用車呢？」
敢情這位代大人物來領孩子的雇員是擠公共交通來的，真是足夠低調隱蔽，也難怪會堵在半道上動彈不得了。看他手上那隻外形樸素毫無標記的智能手環，大概就連叫車都是采用的不記名的方式。
女性露出職業化的笑容，「當然，沒有問題。你需要的用車將在2樓出發層停車場等候。」
等灰發中年男子上車離去後，詢問台的女性立即麵容嚴肅地撥通了一條私人專線，「先生，目標人物已經出現，現在前往孵化集體途中，車牌號已上傳。是否讓基地那邊的同事繼續跟進？」
對方不知在那頭說了些什麼，女性應承一聲掛斷電話，望著灰發男子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
中央孵化基地。
這已經是家長不知第幾次前來這個地方了。
從準備生育前對各大孵化基地的實地考察，到孵化期的舉家駐留，再到孩子丟失後在空盪盪的孵化室無措的徘徊與嚎泣。中央孵化基地已經承載了他們太多的情緒了。路過孵化區時，紅衣女子感慨地扌莫了扌莫那間至今保留原狀的孵化室的觀察窗，孵化室除了被砸碎的玻璃窗外，沒有其它暴力入侵的痕跡，看是偷蛋賊是從破碎的窗中突入室內偷走了蛋，但以她記者職業的敏感，事情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當天的監控攝像隻拍到一片雪花白，但她覺得玻璃窗可能隻是個障眼法，蛋是被安全從內部轉移走的。
事後官調的方向也與她的猜測不謀而合，一個明顯的疑點，當晚留宿住宿區的家長沒有一個聽到異常的動靜。他們中間甚至有職業軍人，卻對孵化區的暴力入侵毫無反應。
雖然事發後軍方已經加強了對基地的管控，並對涉事工作人員進行了隔離調查，但偷蛋賊的同夥很可能還隱藏在這個基地內。這個念頭讓這位母親十分不安。她打心底裡不太願意讓孩子回到這裡來。
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算事後能近乎完美地解決，也難以撫平這位家長內心的創痕與懷疑。
白禹把雛鳥們從基地車上帶下來後，又出現了新的難題。
怎麼睡呢？
已經破殼的蛋顯然不合適再放回孵化區，那扇漏風的破窗子作為第一現場至今沒修呢！
住宿區是給留宿的家長和孵化初期的孩子準備的，是以小家庭為單位的復式結構小公寓，塞下多胞胎可以，塞下這麼多人就不現實了。但看雛鳥目前的態度，明顯不願意從團隊中單獨脫離。
按心理醫師的話說，他們對團隊的信任感遠強於初次謀麵的父母。
基地不得不專門騰出了一間體能測試用的房間，把堆在裡頭的器械都推到角落裡，為家長和孩子們找來了鋪蓋。
深色的毯子疊了兩層墊在身下，中控空調溫度調了上來，睡得有點熱乎乎地雛鳥圈就如同一團下了水後逐漸散開的餛飩，拱來拱去想要更多的地盤。夥伴的絨羽剛剛還是溫暖的來源，現在就已經變成了被嫌棄的破棉襖了。雪牙忽地掀翻了被他用來當棉被蓋在身上的小燕子，小燕子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他兩爪，原本睡得好好的這兩位在夢裡扭打起來了餵。
家長們麵麵相覷地站在一旁。
基地為他們鋪好的臨時地鋪就在他們的腳邊。在雛鳥和四麵牆壁中間，鋪成了好長一排。
唔，睡大通鋪……
在場哪個家長是睡慣大通鋪的人啊！
想象中找回寶寶後，躺到家裡舒適柔軟寬敞的大床上，調暗燈光，關起門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場景呢！？
為什麼要和這群隻是點頭之交的家夥腦袋挨著腦袋，肩膀摩著肩膀，離著自己寶寶遠遠的睡成一長條啊？
換在平日正常的場合裡，這群家長見麵也是會和和氣氣遞名片寒暄，把社交禮儀做足的人。各自能夠代表一方的深厚背景使得彼此之間有了平等言交的基礎。
但是在今天這裡？這種場合下？
莫名的低壓籠罩了這間熱氣騰騰的房間。
就連在軍旅裡扌莫爬滾打過的白禹和桀，在這種無言尷尬的氣氛下，也有點邁不動步伐。
要知道，桀和白禹也都是星艦上有自己獨立艙室的軍官吖！
就算這麼勉強躺下了，憑黑鷹星人對家庭的獨占欲，對私人領地的執著，身邊睡個氣場強大的陌生人真的能睡著嗎？就算給自己一拳打昏睡著了，昏睡中不會因為搶地盤打起來嗎？
這可不是雛鳥間這種小打小鬧呀！
小打小鬧的雪牙和燕離已經你咬我一口我踹你一腳地打成一團了，樂天在同伴的翅膀下哼哼唧唧個不停。白樂遊被身邊的動靜吵醒了，烏喆睡在他身邊，半邊身體壓著他，兩小隻都漸漸察覺出熱來了。
白樂遊努力違背生理習慣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為了雛鳥們的睡眠質量，這群大人已經把燈關了，如同木樁一般立在大通鋪旁邊。
白樂遊巴哈著鳥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夢遊一般從烏喆身下掙出半邊身體。失去支撐的小烏鴉啪嘰側倒到軟墊上，在白樂遊下意識的安撫下側著肚皮睡著了。
白樂遊慢吞吞走到打得不亦樂乎的小夥伴身邊，一口叼住雪牙的後領往後挪挪，直接睡到了雪牙和燕離中間。有大哥鎮場的兩隻脾氣火爆的小鳥於是對空氣揮舞了一陣，頻率越來越慢，慢慢地……慢慢地也睡著啦。
樂天好容易哼唧著從蓋著他的同伴身下滾出來，快要滾到毯子的邊緣的時候，一股柔和的力量把他推了回去。下意識做了同一個護雛舉動的家長們隔著黑暗無聲對視。
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