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2 章 初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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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或是黑夜,對於結丹修士來說已經沒有太大區別。楚諾運功完畢時天還未亮,左右無事可做,便決定去百煉甬道走一遭。

其實她現在最想去的是一層集市和藏書樓,無奈北宮少澤給的時間實在太緊,隻有先去百煉甬道探探路,然後再有的放矢地去一層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

百煉甬道在西凰城第二層。

所謂的百煉甬道並不是一條甬道,而是占據了整個二層的八百條試煉甬道。

說甬道其實也不準確,準確地來說是八百條狹長形的試煉場域。

場域是一種由多種陣法組合而成的復雜界域,百煉甬道中每一條試煉場域就占據了一根影木分枝,從外觀上看就象一條條閃爍著灰芒的甬道。

每兩條甬道就有一名結丹祭司鎮守,在出現突然的嚴重事故時,這些祭司會在第一時間為重傷或者瀕死的軍士治療。當然,治療費用不便宜,並且會以軍功的形式直接在軍士名簡中扣除。

修真界一直是女少男多的局麵,但在西凰城的第二層,楚諾卻見到完全相反的情況這裡的祭司幾乎清一色都是女修,並且修為都不低、且氣勢強大。

八百條試煉甬道看起來很多,但放到有數十萬駐軍的西凰邊城,依然不寬裕。楚諾等到天亮,才等到有甬道空出來。

楚諾被傳送到其中一條甬道的入口處,鎮守此處甬道的祭司就坐在離她不到一丈遠的蒲團上。

即便象她這樣對旁人外物毫不關心的人,看到那祭司時都覺得有些詫異。

首先她完全感覺不到那人的氣息,那人周圍仿佛有一層不透氣的薄膜,將她的感知完全隔絕。加之麵貌中性,祭司袍的領口又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喉結處,月匈口平坦,令她完全判斷不出那人的性別。

其次是,結丹修士中真的很少有象這位這樣邋遢的。

這祭司身上的祭司袍已髒得看不出本來顏色,月匈口甚至還有一團焦灼的痕跡。臉上依稀有幾道被指甲抓傷的淺痕,嘴角還有半圈似乎是服用丹藥後未清除乾淨的藥漬……唯獨一頭黑發乾淨如緞,隨意披在肩頭,發絲根根整齊分明。

關鍵不是這祭司身上髒亂,而那雙忽而空洞、忽而狂亂的眼神,還有舉在身前仿佛痙攣一般不停震顫的雙手。

楚諾看到那人的雙手時卻是怔住了。那人十指看似痙攣,實際上卻是依照一種古怪的節律在顫動,而這種古怪的節律竟讓楚諾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她看到那人指縫裡冒出極淡、極細的金線時,她突然明白自己見到了一名什麼樣的修士上古時代的因果道修士。

她恭恭敬敬地向這名邋遢的修士行了一禮,然後站到一旁等待,沒有一絲輕慢的意思。

就在剛才,在那人微微搖晃上身時,她看到了那人月要間的名簡:馮念仙,左部一曲紅袍祭司。

左部一曲是西凰城除先鋒一曲之外戰力最強的戰隊。紅袍祭司的軍階是「軍侯」,雖然沒有曲侯的帶兵權,但軍階是實實在在的,與曲侯平級。

晉升為紅袍祭司的要求,不但要通過祭司評審,修為起碼要達到結丹後期。讓楚諾都感到威脅的先鋒一曲祭司伏原,也隻是次一等的灰袍祭司,距離紅袍祭司差了一整階。

讓一名紅袍祭司來擔任試煉場的看守,似乎大材小用了些。但楚諾再一想,便明白了。來百煉甬道歷練的軍士下至兵仆上至曲侯,萬一某位曲侯重傷,灰袍祭司的能耐恐怕還真賺不了這筆療傷費。

過了許久,馮念仙才留意到楚諾的存在。

和許多大夢初醒的人一樣,馮念仙還沉浸在方才的「夢」中,未能完全抽身,有些呆滯地看了楚諾一陣,夢囈般問道:「你知不知道,何為化虛為實?」

馮念仙的聲音也是中性的,難辨雌雄。

楚諾沒想到馮念仙會問她這樣一個問題,有些愣怔。

好在化虛為實的例子她見過不少,比如她的影木九匕,就可以在虛實之間任意轉換,再比如屠龍斬一旦進入第三層後,就是化虛為實的境界,因此她脫口而出就想回答「知道」。

但剛張了張嘴,又覺得這個答案似乎不太對,「知道」那兩字便就此停在舌尖。

何為虛,何為實?

如果能夠以虛化實,那「虛」是否早已存在,所謂的「化實」是否隻是揭示「虛」的存在而讓我們看到?如果「虛」早已存在,那它究竟還是不是「虛」?如果「虛」並不存在,那麼是什麼化成了「實」?

如果「實」就是「虛」的顯現,那麼「實」究竟還是不是「實」?

楚諾的眼神逐漸空洞迷茫,馮念仙的眼中反而漸漸有了光彩,十指停止了律動,頗有性味地等待著楚諾的答案。

又過了許久,楚諾輕嘆道:「我連什麼是虛、什麼是實都不確定,又如何知道何為化虛為實?」

馮念仙眼中的光彩洋溢到整個臉龐上,道:「我曾以為我知道,可就在你來之前,我卻發現自己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沾滿塵土的右手緩緩抬起,馮念仙的袍袖髒汙破爛,抬手的動作卻優雅得如同晨間最乾淨的微風,指間湧出無數道時斷時續時隱時現的金色絲線,牽動著楚諾的目光。

「我可以切斷某些因果線,也可以連接某些因果線。於是朝朝暮暮的情侶形同陌路,而素不相識的人卻有了姻緣。也許所有的「實」原本就是「虛」,也許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並不真實存在。」

楚諾盯住馮念仙指間仿佛活了一般糾纏掙紮的金絲,記起馮小百事說過,因果道修士道至高深處,不借助外物就可以捕捉各種因果線。馮小百事手裡的兩枚因果銅錢便是外物,道法高深如馮母,起碼也要借助一枚因果銅錢。

而馮念仙卻是十指空空,因果線隨手而來,隨手而去。

「第一次來百煉甬道?」馮念仙問道,抬起的右手自左而右輕飄飄地拂過,身前便出現了三張銀色符紙和一柄水晶般的長劍,漂浮在空中。

「你既與我有緣,我便與你多說一些。」馮念仙道。

「百煉甬道乃是幻陣,你在其內所見一切並非真實存在,因而你平日慣用的丹藥、法器在百煉甬道內都不會起作用。這三張銀符和地澤劍乃是專為百煉甬道打造,銀符可療傷解毒,你的任何法術都必須通過這柄地澤劍才能在甬道內體現出效力。」

馮念仙說到這裡,忽然附身湊近楚諾,道:「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東西其實並非你看到的模樣。」

楚諾心頭微微一跳,如此之近的距離,她看到在馮念仙的眼底極深處有兩點金芒。那金芒極小,卻似乎極不安穩,仿佛隨時都會噴湧出來。

她此時才發現,馮年仙的臉雖然髒汙,但輪廓完美,若是清洗乾淨,隻怕無論男女都會被這張臉深深吸引。

「別動。」馮念仙左手按住楚諾肩頭,右手在空中一撈,然後握拳、伸出大拇指,帶出幾縷極細的金絲,再在楚諾的左眼皮上輕輕一按。

楚諾低頭再看銀符水劍時,右眼看到的還是剛才的狀態,左眼視線中的銀符卻隻是三團靈氣化成的符字「無」。而原本漂浮地澤劍的地方卻空無一物,隻能感覺到那處的靈氣明顯與周邊有些不同。

楚諾想要細看那處靈氣時,左眼的異常已經消失,地澤劍依然無聲無息地漂浮在半空中,散發出水晶般璀璨光芒。

她有些踟躕地伸手,握住地澤劍,發現觸手處堅硬實在,手感甚至和握著符劍時完全一樣。

就在她握住地澤劍的同時,三張銀符自動飛向她眉心,並且消失在眉心裡。

「這三張無字符能減輕被幻陣乾擾的影響,遇到無法忍受的傷勢時,心中默念無便會激發無字符,緩解症狀。但是無字符效果有限,不要太依賴它,該出甬道的時候千萬要及時出來。」

馮念仙手指輕彈楚諾劍尖,地澤劍發出低沉綿長的震動聲,隱隱夾雜著蛟龍低吟,二人同時麵色微變。

「你的本命武器是龍骨劍?」馮念仙問道。

楚諾點頭。符劍本體是一段桃木,但被霍真加入離天蛟肋骨加以煉製後,勉強可算是一把龍骨劍。

她奇怪的是,地澤劍為何會發出符劍特有的震動聲,馮念仙又如何知道她的本命劍是龍骨劍?

馮念仙道:「地澤劍已與你心神合一,在手感上與你潛意識中最趁手的武器一致。我辨音識物,便知你的本命劍是以龍骨煉製。不過這隻是表麵上的假象,地澤劍並沒有成為你的本命劍,它有它的特性,如何使用它,還需要在接下來的歷練中仔細參悟。」

「當年皇城大祭司以自身五階變異地澤屬性靈根中的一絲靈性,結合自百煉甬道中提煉出來的一絲法則,煉製出這把地澤劍。此劍並非真實存在,隻能算是百煉甬道中的一種超然法則,因而它可以有無數化身,你手中就是它的化身之一。

「此劍可以將百煉甬道中的天、地、人、法聯係在一起,當你拿起它的時候,你已通過它融入到百煉甬道的法則中去。」

楚諾細聽完馮念仙說的每一句話,心中感慨,不知那位皇城大祭司是怎樣一位法力通天的人物。

她從前隻知道三階變異靈根,比如凝晶獸就是三階變異地靈根,從沒想過竟有將天地五行都融合在一起的五階變異靈根。

從前在古籍上也曾讀過,上古大能可以自天地中提煉一絲法則為己所用,當時覺得不可思議之極,沒想到用這種大神通煉製的法器,現在就握在自己手中。

這時馮念仙又道:「生機下降到兩成以下,或者神識中產生退念,幻陣都會在第一時間將你傳送到我這裡。你可以選擇讓我為你療傷、或者不療傷、或者治療何種傷勢、或者治療到何種程度,我會盡力滿足你。但若那時你已失去意識,我會按照我的想法給你療傷。費用會以扣除軍功的形式收取,如果軍功不夠可以賒欠,西凰城自會在你以後的軍功獎勵中扣除。」

馮念仙一口氣說完這些,乾淨利落沒有一絲停頓。

等一切交代完畢,馮念仙頓了頓,話鋒一轉,問道:「你為什麼去先鋒一曲?難道不知那裡是死地?先鋒一曲的十倍軍功是枯骨堆出來的,留在那裡不離開的軍士最終有八成都會死在戰場上。」

楚諾想起先鋒一曲除了自己沒有其他女修的情況,反問道:「既然有人去了,為什麼我不能去?」

馮念仙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你以為西凰城沒有戰力強大的女戰修?除非你瞎,否則不可能沒發現這裡有的是戰力強大的女修。這些女修大多成了祭司,因為相對於犧牲自己而言,活下來的意義更大。人、魔混戰近千年,人族數量已經到達有史以來最少,女修數量更是遠遠少於男修,延續種族這種千古大任,如果沒有女修,男修們哪怕苦修到飛升都乾不成。

「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女修未必都要結婚生子。北宮浮天本可嫁入皇城,她卻拒婚,情願做一名前部尉,和北宮少澤一樣去戰場廝殺。」

「但前部和先鋒一曲完全是兩回事,如果說進入前部一曲是行走在刀尖上,那麼進入先鋒一曲根本就是把刀尖往自己身上紮。誰都不會無緣無故去送死,許多人去先鋒一曲是因為執念所致,或是因為對魔族的仇恨,或是因為肩負家族的希望,或是因為功法大道的緣故別無選擇。你又是為了什麼?」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尤其是在一名剛剛才見麵的陌生修士麵前,直接暴露自己的缺陷顯然有欠妥當。

楚諾正在斟酌如何回答,馮念仙緊盯住楚諾的雙眸中,金芒閃動,右手指尖多出了幾根極細的金色絲線,並且將金絲在手指上細細撚動,神情就象是在品嘗其中的味道。

片刻後,馮念仙若有所思地道:「原來你靈根被封?我觀你心中戰意激烈,想必是天生戰修?大道所致,難怪會有這樣的選擇。向死而生,也是一種道法,唔,先前倒是我狹隘愚鈍了。」

楚諾心想這人真是絕了,她什麼都還沒說,這人幾根因果線一撚,就將她從裡到外都看透。而她到現在,連馮念仙是男是女都還沒瞧出來。

這時馮念仙退後一步,右手又復抬起,在空中畫出繁復的符文。

畫符的動作並不快,卻極其穩定且揮灑自如。那指尖仿佛有股力量,令萬物都膠著其上,旁人的目光。

直到楚諾看到馮念仙的最後一個畫麵,看到那雙狹長的眸朝自己瞧來,然後那道筆直的眉毛如劍般向上挑起。

天地倒轉,再倒轉,世界就已不同。

……

那邊楚諾進入百煉甬道,這邊馮念仙盤膝坐下,雙目重歸空洞,十指又開始痙攣般律動。

砰的一聲,一名金甲修士砸落地麵。

馮念仙翻了個白眼,無奈地放下雙手,一步跨到那金甲修士跟前。

那修士戰甲完好,全身沒有一絲傷痕,卻瞪著馮念仙極為痛苦地張大嘴,發不出一絲聲音。他奮力支起上身,似乎想要向前爬行,隻是下半身象是完全失去知覺,僵硬不動。

馮念仙手指搭在他喉頭上,道:「莫陽啊,別叫了,叫嬸嬸也沒用,規矩就是規矩。恢復身體知覺兩百軍功,治療全部傷勢三百軍功,要不要療傷,如何療傷,速做決定!」

原來這金甲修士便是先鋒一曲的莫陽,而馮念仙竟然是故去的莫長明的遺孀。

此刻莫陽終於能夠說話,叫道:「進去一次也就十一個軍功,療傷特麼的要三百?太黑了!嬸嬸你就忍心?我叔可是把我托付給你的!」

馮念仙直起身,抱臂月匈前,道:「你叔隻說有可能的話,保你一條狗命,沒說不讓殘疾。你若心疼軍功可以拒絕療傷啊,我是無所謂的。不過你最好在十息內決定,十息後你的半身經脈就會永久性阻塞,到時我也無能為力。唔,現在隻有三息時間了。」

莫陽臉色霎時間白了下去,咬著牙道:「那就……隻恢復身體知覺,其它的都不要。」

馮念仙俯身拍了兩下莫陽的臉,說了句「乖」,就坐回到自己的蒲團上,擺好姿勢,然後雙眼一翻,十指痙攣。

莫陽的臉已經白得和牆灰一樣,驚叫道:「嬸嬸!別算了!三息都要過了!」

馮念仙連屁股都不抬一下,道:「已經恢復好了啊,你就不會自己動動試試?」

莫陽呆了呆,縮了縮腿,發現果然已經行動自如。他眼皮一陣狂跳,不可置信地道:「就剛才那兩巴掌?一巴掌就要一百軍功?上次那名為我療傷的前輩,可是動用了本命功法的!」

馮念仙一隻眼依然朝上翻著,隻拿另一隻眼珠看莫陽,那樣子頗有點詭異:「你嬸不耐煩裝模做樣……有人在外麵等半天了,你別賴著不走,影響你嬸做生意。」

莫陽的嘴角立時垮了下來,道:「你可是我嬸,我叔屍骨未寒……」

馮念仙索性伸出一腳,隔著兩丈遠就將莫陽踹進了法陣。

隨著法陣中央盪起一圈漣漪,一隻墨色戰靴跨了進來,戰靴上暗紫色的蟒紋在戰靴落地的剎那間,閃過一道紫色光華,如紫蟒擺尾時鱗片上的反光。

馮念仙在看到那隻戰靴上的鱗紋時,便收起不耐神情,肅然起身。

待到一名紫袍黑甲的戰修出現在法陣之前時,馮念仙已躬身行禮。

那戰修麵如玉雕、眉目如畫,隻是眼眉間的那份淡漠,使他看起來仿佛沙漠中的一道孤煙。

他身上法袍不知以何物織就,隨著他的走動,色澤不斷變化、深淺不一,如同靜靜燃燒的冰冷火焰。

法袍上繡有一條四爪金蟒,纏繞他全身,蟒首繡於他左肩之上。馮念仙微微抬眸時,那雙蟒眸竟也在冷冷地盯著她。

馮念仙吸了一口,道:「軍中規定,不與皇子行大禮,還請姬淵殿下見諒。」

姬淵朝馮念仙回了一禮,道:「規矩便是規矩,原本就應是我向馮前輩行禮的。」

他雙手托著自己的名簡,方便馮念仙探查。

馮念仙望下那名簡,眉心微微一皺,猶豫了片刻,道:「淵殿的軍功……似乎不夠進入百煉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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