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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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想開算學取士?」王安石也是沒料到, 天子招他前來, 竟然是商討這事。之前不是討論過嗎, 隻在太學、武學開個算科就行,不必單獨設科。

趙頊麵色卻十分嚴肅:「當日說起算學,朕以為隻是在太學、武學裡選材即可。然而今日不同往時,遼人都開始打火|藥的主意了, 若是下定決心籠絡人才, 朝廷要如何應對?天下應當也有數算極佳,但是不善經義之人。這些人也當想個法子, 盡數招入朝中,為朝廷效力才行!」

王安石頓時明白了天子的意圖。這也是朝廷慣用的手段。因為強敵在側,這些屢試不第的士子極有可能一怒之下轉投遼國、西夏, 乃至如黃巢一般引兵起事, 惹出大亂。故而自太|祖時就定了國策, 隻要連考五六次不第的士子, 就有機會被選入「恩科」,獨開「特奏名」。這是施恩的手段, 也是造成冗官的原因之一。似真宗朝鹹平三年榜,錄取的進士不過四百多人, 特奏名卻有九百之多,也是蔚為奇觀。

隻是開科不要緊, 這些取來的士子任用也是麻煩。沉吟片刻, 王安石還是把這問題指了出來:「如今冗官已然成害, 若是增算科取士, 要如何安置?」

「唐時算科取士,官階就低,如今亦可效仿。戶部、三司,乃至州郡算賦,都可以由算士擔任。還有將作監、軍器監,也當酌情增加算士。如今工、商大興,正缺人才。」趙頊答的倒是乾脆。

一聽這話,王安石就知不妙。當初天子也曾動過這樣的心思,但是絕沒有如此乾脆。而現在,他卻下定了決心,想要拋棄「算賦」,改興「工商」了。這可就跟王安石自己的執政理念相背了。在他看來,「民不加賦而國用饒」最重要依靠的還就是向兼並之家下手,以控製行市,加收助役錢,乃至青苗法等手段,來獲取錢財。

然而這些,基本都沒能實施,相反天子對於商稅和百工的興趣越來越大。也是這些年奇技淫巧的東西太多,加收的奢侈稅每年都在攀高,獲利不菲。而那些水利作坊的興起,也使得百工更加興盛,同樣是賺錢的買賣。這跟他的興水利雖然有些相類,但是目的卻截然相反。如此一來,豈不是讓商人拿到了更多好處,讓兼並之家更為穩固嗎?

可是事到如今,就連王安石也沒法一力反對了。因為工商之利是立竿見影的,天子這樣的脾性,怎能輕易放棄?

又沉默了片刻,王安石才道:「冗官終究是個問題。若是算科取士,一兩年興許不顯,時間久了也會與進士爭位。」

這也不算是假話,進士們的數算未必不好,尤其是在現今太學擴招之後。這些三舍出來的太學生,將來都是要學數算的,可是算科卻未必要考經義,這樣比較下來,豈不是算士要占一些進士的官職了?

趙頊立刻道:「此事朕也想過。特奏名的官員年紀偏大,不堪重用,放在鄉裡多半會借著官身斂財。不如讓這些人下去教書,畢竟都是考過了解試的,教個蒙童應當能行吧?而算士也可如此安排,將來多建些縣學、鄉學,除了經義之外也教數算,算學經典也要逐一修訂,盡快刊發各州郡。」

他的確認真考慮過這事。冗官不好解決,那些屢試不第的士子也不好放著不管,既然如此,不如下去教書算了。當年他就考慮過蒙學的事情,隻是朝廷沒錢,無法推行。現在府庫有了盈餘,又有這麼多冗官,不若多辦些官學。如此一來不但能解決冗官靡費的問題,也能多培養人才,減少蔭補、舉薦製度帶來的弊病,實在是一舉數得。

王安石聞言,眼眸都縮了縮,天子的態度怎地跟之前全不一樣了?這辦學可是要花不少錢的啊,他竟然也舍得?然而這主意差嗎?王安石也不能昧著良心反對。既能解決冗官,又能興教化,集皇權,可不是個妙策嗎?

麵對這樣的好主意,王安石也隻能道:「若是官家有此念,可先在京畿、河東諸地試行。」

趙頊要的就是這句話:「既然如此,就先把修訂過的《九章算術》印一些,發到京城大小學堂吧。開算科也要盡快議定,考卷如何出,官職如何安排,都要有章程才行。若是文教大興,何愁遼夏不平?」

筆也許打不過蠻夷,但是炮能啊!他需要更多的人才來造機械,造火炮,為他生財,平亂,安定天下!

這等豪情,連對遼國的畏懼都沒多少了。王安石心情實在復雜,天子不懼強敵,堅定了變法之心,當然是好事。然而他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卻在逐步後退。三司條例司已被撤銷,他是入了政事堂,但是並非首相,前麵還有資歷更老的唐介、陳升之等人牽掣。現在太學也不打算推廣他的《三經正義》了,反倒要推什麼算學經典,他的話語權更是進一步折損,再也不能立自己的道統。

然而這一步步的退卻,真讓朝廷變壞了嗎?王安石卻也沒法這麼說。就如司馬光的好友,禮部侍郎範鎮,此人在新法頒行時屢上彈章,罵他獨斷跋扈,亂法害民。結果現在一提到改革官製,卻又轉變了態度,開始鼎力盛贊。

這人當真是冥頑不靈,愚昧無知嗎?若非直臣,又怎能說出「臣恐異日之憂不在四夷,而在冗兵與窮民也」這般的言語?那他對新法的反對,真的不能容忍,要當成異己驅出朝堂嗎?一味打壓,排擠這些人,任用那些會看顏色,乖乖聽話的年輕官吏,對於國家又真是件好事嗎?

站在大殿外,王安石也不免失神了起來。也許他的確是心月匈狹隘,容不得人。可若是軍國大事乾綱獨斷,不肯聽一句勸,他又跟誤國的權臣有何兩樣?又如何實現月匈中的抱負呢?

深深吸了口氣,王安石攥住了雙拳。現在天子被工商之利引誘,但也未嘗沒有害處。就像那秦州的荒地,雖說能得到開墾,能讓支持河湟拓邊的聲音變多。但是得到土地、馬場的,依舊是那些豪商權貴。這些人隻要坐大,就勢必會貪婪吸食百姓的血。就如那些立在汴河上的水利作坊一般,產出越多,就會有越多男耕女織的小戶受其影響。

這些害處,也當有人盯著才是。就算天子不那麼信任他了,他亦有革除弊害,興國安|邦之心!

振了振衣袖,王安石又挺直了脊背,大步向著政事堂而去。

韓遐考取的那科雖說是天子登基後的第一科龍飛榜,但是並沒有因循舊歷施恩,諸進士的授官也未見優渥。於是他這個自太學擢拔的,就顯出了不同。並未參加科試,但是太學考出的五人皆同進士一甲,直接給了初等職官。而他又因為數算考了第一,被留在了京中,任秘書省校書郎。

年僅弱冠,就能得到從八品的京城職位,韓遐哪能不珍惜。他為人乾練勤懇,又是個好脾氣的,跟同僚相處不差。加之喜得麟兒,更是春風滿麵,見誰都帶三分笑意。

隻是這笑,也有掛不住的時候。

「叔遠,聽聞太學裡賣的數算題,是你家出的?」今日一來官衙,就有同僚前來詢問。

韓遐的笑都僵了僵,咳了一聲:「其實是寶應觀印的,小弟也是照著學了,才能考出佳績。」

因為這習題冊,他在太學的同窗麵前都不太能抬的起頭了。整日不知多少人邊看邊罵,說這出題的不當人子。題雖然不是他出的,但是跟他也有些關係,韓遐哪能不心虛?隻是怎地同僚也問起這個了?

那同僚聞言大喜:「那太好了!不知可有孩童用的習題?」

「啊?令郎不是剛剛發蒙嗎?」韓遐有些發怔,這同僚家中的幼子才剛進學,怎麼就要習題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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