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入侵篇 (七)(1 / 2)
門被破開, 風吹起了攏起來的素白的紗簾。
溫熱的霧氣在浴室裡緩慢的飄動著。
謝融燈提著劍,劍在地上劃過,他仔細的、警惕的、冷峻的觀察著每一個地方。
劍尖在地上劃出聲響, 在這掩飾性的聲響外, 他細心的去傾聽著別的動靜。
一塊紗簾擦過他的臉頰, 擦過他的眼睫,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
腥味的確是從浴室中傳出來的,而在此之前, 他可以確定從未有過這樣的腥味。
他的浴室裡,一定有著什麼東西來過,又或者, 不曾離開。
謝融燈來到了浴池邊上, 低頭看去。
浴池中水十分的清澈,和他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分別, 他轉頭看向周圍,也依舊什麼都沒有看到。
仿佛一切又是他的臆想。
真的隻是他的臆想嗎?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峰, 低聲喃喃:「我最近這是怎麼了……」
是……太累了嗎?還是……心魔復發?
想到這裡, 他檢查了自己的筋脈和識海,卻找不到一絲一毫的魔氣。
他抬眼再看了一遍浴池, 確定真的沒有什麼異樣後, 轉身離開了浴室, 去院子裡練劍譜。
如師尊所說, 九華劍法的確是簡化了的道天劍法, 他用俞星送他的劍試著練了練, 經脈流通順暢, 沒有任何阻攔。
「第一重……」他握著劍,閉上了眼睛,凝神調息,放空了自我。
風聲、落花聲、蟲鳴聲、水更替交流聲一一在耳邊作響。
感應萬物之聲,融於其中,循其規律,劍隨聲動。
謝融燈忽地睜開眼,動了劍。
其劍翩若驚鴻,其勢矯若遊龍。
「這把劍名為霧霜……」俞星提起過它的名字。
而它也的確是名副其實的霧霜,以至於當謝融燈練完第一重收劍時,身周都是泛寒的霜氣,落在地上的桃花瓣蜷縮著身體,就連草葉都彎了下去,沒有力氣的耷拉在地上,看起來被凍焉了的模樣。
謝融燈蹲在地上看了它們好一會兒。
看來他不適合用這把劍。
他把霧霜收了起來。
晚上沈嶽溪做了飯菜送了過來,進門便看見了掛在牆上的霧霜劍。
他知道落星宗的俞星給謝融燈送了一把劍,想來便是這把。
「謝師兄不喜歡俞星師兄送的這把劍?」他提著飯箱走到桌前,把飯箱放在桌上,狀似不經意的詢問著。
「喜歡。」
敞開的臥室門裡,謝融燈在屏風後麵鋪床鋪,他的身影倒在屏風上,宛如玩偶師手中的剪影一般。
沈嶽溪道:「既然喜歡,那謝師兄為什麼不帶在身邊?謝師兄喜歡一把劍,應該是貼身帶著才對。」
比如他現在背上掛著的寒雪,他沒記錯的話,在這把劍還沒有
到他手裡的時候,謝融燈是日日帶在身邊的,從不離身,包括睡覺的時候,也是放在手邊。
謝融燈回身,搖了搖頭回應他:「不適合我用。」
「怎麼會——」沈嶽溪擺好了碗筷,坐在椅子上,撐著下巴揚唇笑了起來,「這個世界上沒有謝師兄不適合用的劍啊。」
天命之子可不是說著玩的。
受天道眷顧,隻有不適合謝融燈的劍,沒有謝融燈不適合的劍。
謝融燈解釋道:「院子裡有很多你種下來的花,此劍極寒,霜氣傷花。」
沈嶽溪愣了愣。
謝融燈鋪好床,清理乾淨手,朝著正廳的飯桌走了過去,落座在沈嶽溪對麵。
他拿起了筷子,卻沒聽見對麵有動靜,抬了抬眼,略有疑惑:「嶽溪?」
沈嶽溪眨了眨眼:「我在呢。」
「你不吃?」
謝融燈看了看沈嶽溪麵前的碗筷。
他是可以不用進食的,就算有進食的欲望,也隻需要吃一顆辟穀丹就行。不過師弟總會做一些飯菜拿過來和他一起吃,他也已經習慣了。
而且師弟的廚藝很好,飯菜的味道都很可口。
「我吃的啊。」沈嶽溪彎起眼睛。
他拿起了碗筷,夾了一筷子的米飯放進口中。
吃完晚飯,沈嶽溪坐在椅子上,趴著打量著掛在牆上的霧霜。
浴室裡的水已經更換了一遍,謝融燈洗了澡,出來時見他一直盯著那把劍看:「你喜歡?」
「喜歡,很漂亮。」
他看得見劍鞘裡麵的劍,剔透的雪白,這樣的劍被血液塗滿劍身的話,就像紅水晶一樣。
這是一把適合用來殺人的劍。
謝融燈思索了下,走上前去,把霧霜摘了下來,遞給沈嶽溪:「喜歡的話,就送你了。」
「送我?」沈嶽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真的嗎?」
謝融燈點了點頭。
俞星師兄也說過了,哪怕把霧霜送人,他也歡喜。
沈嶽溪一下把霧霜抱在懷裡,仰頭道:「謝師兄真好!」他扭頭,看了看自己背上的寒雪劍,眉頭糾結的皺了一下後,還是把寒雪摘了下來,「那作為回禮,我把寒雪還給謝師兄吧。」
「寒雪曾經是謝師兄的契劍,有了寒雪,謝師兄就會比以前更厲害了。」
聽到沈嶽溪要把它還回去,寒雪劍身微顫,似乎很激動的樣子。身上發出一陣又一陣微弱的亮光。
謝融燈的視線落在寒雪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心動了,寒雪陪了他太久太久,他早就生了感情。哪怕後來寒雪想要離開他,他也能理解。
畢竟寒雪的歷屆主人都是不遜色於他的天才,而他突然之間變成廢人,一廢還是兩年多的時間,兩年多的時間對於修士不算什麼,但兩年多寸步未進甚至隱有倒退的修為對於修士而言,幾乎宣告了仙途的終結。
沉默了一會兒,他到底還是拒道:「不必了。」
「寒雪既然已經是你的
劍,便留在你那裡罷。況且,我現在與寒雪沒有感應。」
沒有感應,就代表著寒雪已經不能再成為他的契劍了,本就是補償給師弟的東西,再拿回來,也不是一個劍修所為之事。
「我會尋找新的契劍。」
「我相信我能找得到。」
這樣說著,他也淡淡笑了起來,眼中有著對未來那與他心意相通的契劍的向往。
謝融燈很少笑。他不是愛笑的性子,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淡著一張臉,不是很冷漠也不是很熱烈,多是平平淡淡的神情,但正是這種平淡帶著疏離的表情,讓人覺得他望而不及的冷。
但是當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一彎,那疏離便如同春日雪消散,整個人都變得生動溫柔起來,宛如浸在一片溫玉湖中,悄然盛開的稀世之花一樣。
沈嶽溪抱著霧霜,又抱著寒雪。
他的犬齒有點發癢,忍不住舔了舔。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