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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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寒因寺……」

韓氏勒大眼, 滿是不敢置信,垂在身側的手顫動著,猛然抬起去推身旁人。楚陌鬆手退之。韓氏撲空, 剎不住勢摔到在地, 下巴磕在楚陌的腳尖前。

「信……那封手書, 是你是你對不對?」

楚陌立在那不動, 吹了吹之前捏韓氏後頸的指,一臉無辜地問道:「什麼信?」

「一定是你。」韓氏雙手撐地, 奮力返過身, 雙腿蹬地急急退離, 雙目被恐懼填滿:「你你你把雲……駱斌雲弄哪去了?他是朝朝廷命官。百官之首張仲張大人是是他的親舅舅。」

「娘, 」楚陌蹙眉,擺出一副茫然樣:「您在說什麼?駱斌雲是誰啊?」凝目做思考, 兩息後試探性地問道:「齊州府那個失蹤了的知州?那您可不能亂說, 兒子可從未與之接觸過。您認識?」

他越是這樣,韓氏越是怕,牙顫得牙根都疼。見楚陌抬腿, 她失聲尖叫:「啊啊不要過來,」手緊抱頭,兩腿混亂地蹬地, 「不要過來求你了……」

還信呢?楚陌笑之,潭黟縣那場大火把不該留著的東西燒得一乾二淨。韓氏還是太天真了。轉身移步到榻邊,慢條斯理地打開榻幾上的黃梨木長條盒子,從中取出一支寧神香。

當年爹喪在外, 太爺悲慟欲絕。若不是顧忌他, 才不會裝病認了。沒法子呀, 駱斌雲那時雖還是一介布衣, 但其背後站著的是津州府駱氏,還有時任吏部右侍郎的張仲。

與人妻通,又草菅人命。這樣的醜事惡事,駱斌雲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說予旁人。太爺要的是他與韓氏將事爛在肚裡。

民不與官鬥。

為了讓駱斌雲安心,太爺不但留著韓氏,還要表現出一副楚家愧對她的樣兒,之後又將管家權給她,不惜養了桐州韓氏四年。

如此,楚家才相安無事到今日。

楚陌將香點著,來到香案處,將它插到香爐中。看著香煙裊裊而上,他神色平淡。不過這些年,太爺也不是什麼都沒做。先是讓人攜金銀四處置業,江南、寧南、陝東等等,專挑文風強盛的州府。

在書院、縣學附近買地,建小院。買不到地,就買宅子,全部用於出租。各地管事留意學子,一邊聚集消息,一邊挑資質優越品行上佳的貧寒士子,暗裡資助。

於太爺來說,他會讀書是個意外。用太爺的話講,楚家往上數七代,沒出一個讀書人。昌平二十二年,他考中秀才,太爺帶他私見了濟崇府知州馬騫。那位是楚家資助的第一個士子。

十五年了,楚家早已非過去。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楚田鎮的楚就是他楚家的「楚」。韓氏還想著在他跟前說一不二?她就沒意識到自己能活到今天,是因駱斌雲。

現在駱斌雲都沒了,留著她也無用了。

輕吐一口氣,轉過身,楚陌左手至玉帶下,指勾了個空,驀然笑之。他忘了,孤木珮已經贈人了。

韓氏心頭愈發縮緊,像是被隻手抓握,心怦怦狂跳難以抑製。這是去年那場大火落下的心悸,仰臉張大嘴喘息,試圖平穩心緒。

見她臉上血色退盡,楚陌抬手覆上心頭:「娘,看你活得這般艱難,兒子心疼極了,」耷拉下一雙劍眉苦喪著臉,幽幽道,「該怎麼好呢?」

「嘔嗷,」韓氏乾嘔,胳膊肘支立不住,攤躺在地,頭一仰一仰地抽著氣,兩眼裡瞳孔漸大。

甜膩寧人的香氣彌漫開來,填滿屋。

楚陌展顏,看著韓氏呼吸漸平穩,雙手背到後反身麵朝緊閉著的門,不帶一絲情緒地說:「你無需在意我定下的是哪家閨秀,」稍側首後瞥,「反正你也活不到我娶親的那一天。」

「你……你目無法紀。」韓氏急抽幾口氣,又道:「無無法無天。」

「這不能怪我。」楚陌笑著走向門:「我都是跟你這個親娘學的。」出了門,見偌大的院子空無一人,心情又好了兩分。

緋雲院外,周老管家正打著盹,一陣小風從旁過,立馬睜開眼,見那小冤家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趕緊出聲:「我這麼大個人在此,您沒看到嗎?」他也不想想是誰幫他處理了緋雲院裡的那幾隻蛆蟲。

楚陌停下腳,回頭問道:「迅爺爺,您把人送哪去了?」

「西雲礦山。」周老管家吹胡子瞪眼:「奴才沒個奴才的樣子,大奶奶都病成這樣了,他們竟還敢把煩心的事傳入她耳裡。養著添亂嗎?」

津州府來信,是從他這透出去的。他就坐等著緋雲院尋太爺要信,借此發作。那幾個可是一點沒叫他久等。

聞言,楚陌贊賞地點了點頭:「不錯的去處,」回頭繼續走,「讓劉大姨、張嫂過來伺候我娘,她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好,」周老管家抄起手,目送著人離開。老太爺拿鑰匙去庫房了,看來小少爺是有了著落。好事好事,回頭看緋雲院,諷刺一笑。

回到自己的三知院,楚陌見正房門大敞著,腳下不由得快了兩分。堂室裡,一身著銀灰棉袍的蒼發老者坐在榻上,其就是楚家的當家人,楚鎮中。粗糲的手指輕敲著榻幾,左手放在一隻不大的方正紅木盒上。

「太爺,」楚陌跨入屋:「您怎這麼快就來了?」

楚鎮中沒好氣地瞪了曾孫一眼:「老夫又不是要搬庫房。」他就去尋扌莫幾件上得台麵的東西,能費多少工夫?

「雖說不是下聘,但頭回見你媳婦,老夫也不能馬虎。你過來瞧瞧,看這些行不行?」

周老錢早跟他透過了,那閨女品貌十分出眾,性子良善,行事也從容。一家子讀書人,屋裡乾淨。這就最好,他們楚家是伺候不起第二個「韓氏」了。

楚陌看著他太爺將紅木盒子搬到榻幾上,不由得挑起眉,好像還挺沉的。

楚鎮中抬眼又瞪曾孫,雙手按在盒上:「你沒把韓氏氣死吧?」為這小東西,他十幾年來是操碎了心。

昌平九年冬,他把他和韓氏從桐州府帶回來。原是想將人養在身邊,他親自看護。未料這小東西卻死活不願,見天地跟著韓氏。害得他擔心受怕了一整年,後來還是周老錢主意正,說送他去學堂。

上了學,懂事快。總算把他一點一點掰正了路子。可路子是正了,性子卻越來越往偏裡走,怎麼扭都扭不過來。別瞧小東西在他跟前,說啥啥好,這都是給他臉麵裝的。

不錯眼地盯了十幾載,終於長大成人了。原以為他可以歇口氣,不想去年冬這狼崽子竟……算了,楚老給自己順了順氣,不跟他氣。

狼崽子年紀輕輕的,身健體壯,他可比不得。萬一被氣出個好歹,吃苦的還是自個。

「沒,」楚陌撥開太爺按在盒上的兩手,掀起蓋子:「我這正要定親,她可死不得。」

看到盒中躺著兩方端硯、一塊他拳頭大小的鴿子血,幾對「粗獷」的龍鳳金鐲、金項圈。拿起也不用掂,全是實心的。一尊玉觀音有他巴掌大,還有三塊羊脂玉佛牌。

他……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楚鎮中拍開曾孫翻翻撿撿的手,拿出兩方端硯:「這是馬騫去年送來的,你也不用。我看就給你媳婦爹,他不是愛抄書嗎?」又撿起鴿子血,「這個顏色正,給你媳婦打兩件手釧。」

「這些呢?」楚陌手伸進盒子裡,撥了撥金鐲金項圈。

「你媳婦在家中輩分大,侄子、侄女一大串,一人一件就沒了。」楚鎮中將鴿子血放回盒子裡,又小心拿起玉觀音,嚴肅問道:「這個你老嶽母會喜歡嗎?」

楚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手指了指玉觀音,「她應該會被嚇著。」據他所知,這玉觀音是太爺在遼邊從一隊婓遼騎兵那搶來的。單觀玉質,就知價值千金。

吉家隻是尋常人家,他老人家真的不是去嚇唬人的?

這是不滿意?楚鎮中嘴邊白須一聳,老臉一拉怏怏地將玉觀音抱懷裡,摘下掛在月要間的錦囊丟過去,氣哼道:「那你自己去庫房挑吧,這些都給老夫留著。今晚老夫就抱著這盒子睡。」

不識貨的小東西,韓氏做夢都想要老庫房裡的好物,他竟還嫌棄。他給他看過了,他就隻配拿三個銅子數著玩。

「好,」楚陌捏了捏錦囊裡的鑰匙:「您今晚早些歇息,明日我們就去齊州府。」

楚老翻起白眼,噘嘴道:「知道了。」將玉觀音收好,然後抱起盒子氣嘟嘟地大跨步出了屋。

望著那老頭,楚陌扯起唇角笑笑。周老管家教太爺對著他不能太嚴苛,他太爺就學了這套。從開始的別扭,到如今的自然行止,他倒是把自己給哄得挺開心。

………………

「哇……」

夜裡徒來一陣嚎哭,驚醒了睡夢中的吉安,翻身朝外,裹緊被子。欣欣又做噩夢了。這兩天白日還好,一到晚上就哭鬧。好不容易哄睡著了,睡不久又哭醒,她二嫂更是一步不能離。

輕嘆一聲,吉安有些心疼。牙還沒長全,就差點祭了後河口。別說奶娃娃了,就是大人遭此一回,也要緩個幾天。那楊二婆子,真的是黑了心。

哭了足一刻,聲漸漸沒了。

天明,吉安才洗漱好,她二哥就端了一大湯碗豬肚雞湯到正屋。

「小妹,快點過來坐著。」

分家後,一二三房都請人盤了灶。有時也會聚到正屋吃,不過不多。倒是正屋近來開火是越發少了,一二三房吃什好的,都會事先過來關照一聲,讓別做飯。

「二哥,你半夜起來熬的湯?」吉安拿了四個碗,坐到桌邊。辛語裝了幾個剛蒸好的白麵饅頭送去東廂。

在小妹將欣欣從河裡救起那日,吉俞就跟媳婦說了,以後他們兩口子多了一個閨女。楚陌守諾,他萬分感激。若是一走了之,那他就養著小妹。如果活不過她,他還有兒女,一定叫小妹後顧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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