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2)
看著馬車遠去, 吉安在想楚陌還繡囊之事,也許她該給他做一個。不過能不能送出,還得等合了八字以後。
「秀才公, 家裡又要有喜事了?」途經門前的村民笑嗬嗬的, 眼不敢亂瞟。
吉忠明未答, 但也不掩喜悅:「這是要下地?」
「是。」村民瞧老秀才那樣,心裡一肚數:「冬麥冒頭了,我去瞧瞧有什地方要補。再把田圍的草根清一清, 看著埋點油菜、地豆啥的。」吉家真不一樣了,吉三才中舉, 這又撈了個舉人女婿。
村裡都傳遍了,說初九那日救人的是個解元。天老爺啊, 那可是他們陝東最會讀書的人, 比吉三高了不知道多少頭。
家裡婆娘還酸,說孟氏把閨女成日關在家裡,原就是在教些上不得台的把戲。
嗬, 心眼跟針尖似的,初冬裡吉家小娘為什下河, 不要命了?人這就是運道, 該她的。一個個的隻圖嘴上快活,一點不往遠裡想。這些年,他們棗餘村有吉家鎮在村頭,可從未被哪個欺上門過。
「回吧。」吉忠明低頭扌莫了扌莫小孫女的貓耳帽,交代老二:「給她扣著點糖,一天一小塊, 別讓多吃。」
吉俞正想著回屋裡要把閨女的糖藏起大半, 聽他爹這話, 立時點頭:「旁人糖吃多了,就沒啥胃口。我家這位,飯一口沒少吃。」
「欣欣在長牙。」吉忠明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老二,背著手悠閒往正屋去。小欣欣一臉懵懂地望著她爹,還將爺的話重復一遍:「欣在長牙。」
「對,」吉俞瞅著閨女這憨樣,不自禁地將大掌貼上她的小肉臉,指下軟嫩嫩熱乎乎的。婆娘說閨女才從水裡撈起來時,渾身冰涼。這話叫他連著做了三天噩夢,好在他的小星星還亮著。
蹲下身,抱起姑娘。
「爹允你最後再放縱一日,咱從明天開始遵守你爺的話。」
沒想事情都過去二十餘年了,爹還記著。他在蒙學有一同窗,叫楊平康。家裡好幾百畝地,上頭四個姐姐,隻他一個兒子。爹娘寵得跟眼珠子似的。
楊平康有一愛,糖。說句毫不誇張的話,喝口湯都要攪兩勺糖。一嘴牙才換齊整,就開始疼,把他爹娘被嚇得魂都沒了大半。連夜雇馬車將兒子拖去府城尋名醫。花了百兩銀,隻得四字,糖吃多了。
掂了掂懷裡的寶,吉俞在閨女小小的肩上蹭了蹭。平頭百姓家吃口糖難得,但他家這個,還真的要扣著點。長相上比她姑欠了點沒事,但牙口一定要好。
走在後的吉安,依舊淡淡。穿過院子,看都沒看站在西廂三房門前的黃氏。話是她說的,黃氏若不服,可以來質問。
她不懼。
黃氏有那心,但卻沒膽。明明氣得五髒都疼,還得擺出笑臉迎人。
「小妹,我家欣然不懂事,你可別跟她計較。」
「我不計較。」吉安才沒那勁兒:「不過她缺心眼的病,還是早點治一治。萬不要等病入膏肓了,再去求人寬恕。」但看近日吉欣然的作態,她深覺在其原生一世,譚家姑娘已手下留情了。
深入細想,種種也甚是合理。吉欣然小家出生,見識淺,手段又拙劣。於譚家姑娘來說,隻要她不能生,其確是個好繼母。
心情煩悶時,拿她當笑話看。高興了,再略施小計逗一逗。
不要小瞧長在高牆裡的女子,她們可是自小就在學著看臉色,揣度人心。不說個個都是人精,但也十有七八。
吉安打算去尋娘要塊緋紅錦緞,幾次見楚陌,他都著黑衣。用緋紅來做繡囊,正相襯。
黃氏臉上笑意不減,凝目看著人進了正屋,心裡暗罵:「真以為仗著一張好臉,能享一輩子的福?就你這古怪勁兒,我且看那楚解元能受用到幾時?」
西屋書房,吉忠明抽了《易經》翻開,回頭看一眼跟來的老三:「你準備怎辦?」
「請個嚴苛的教習嬤嬤。」吉彥已經悔不當初,他想差了爹娘兄長,縱著黃氏胡鬧。現在惡果來了,欣然內裡全無大局觀。
這該怪誰?他自己都不曉該怎說。楚陌十七歲的解元,就算錯過明年會試,隻要不懈怠,三年後必是金榜題名,青雲直上。
他與他是姻親,最該守望相助,不能因一些小節壞了情誼。
「那就盡早吧。」吉忠明目光落在書頁上:「明年便及笄了,不小了。」
黃氏……吉彥有些提不起氣:「爹說的是。」
吉誠進來時,書房父子正無話,他看看這個瞅瞅那個,瞧不出什,乾脆說事:「爹,您看兒子要不要往範州府走一趟,也察聽察聽楚家?」信耘說親時,她婆娘就請娘家大哥大嫂跑去填塘口那轉了幾回。
今日閒話,善之他太爺說家裡地比較多,每回芒種都跑斷腿。
善之騎的是馬,今日來拉車的也是馬,還非同一匹。老太爺衣著上普普通通,但逃不過他娘的眼,說是十好幾兩銀一匹的棉錦布料。腳上的靴子,鹿皮麵兒!
提及這個,吉忠明就不禁想起年初買莊子時,周老那盛氣。他看過的地沒有萬畝,也有八千畝。
楚家怕不是一般的富裕。
「等後天去過寒因寺再說。」
也是,八字還沒合。吉誠撓了撓頭,瞟了一眼老三,猶豫再三還是多了句嘴:「欣然那性子得夯一夯,不然嫁去誰家,都是結個仇。」講完扭頭就走,像是怕誰反駁他。
吉彥一口氣吊著,上不來下不去。
東耳房裡,吉安將一尺寬的緋紅緞布固在花繃子上,放於一旁。拿了紙筆,開始描繪楚陌眉眼。眼是小像神韻的關鍵所在,瑞鳳目眼頭有鈎,眼角上翹……
辛語端著一盤洗好的冬棗進來,見姑正忙,放輕手腳。半天過去了,今早上的那氣還沒消。將棗放到櫃上,坐到繡架旁,噘著嘴開始分線。
修修改改好幾遍,直到日落時,吉安才停下手,拿起紙,轉身問辛語:「像嗎?」
辛語湊近細觀,點下頭:「我能認出是楚陌公子。」
繡樣有了,剩下就是她專精的,那不急。等墨乾了,吉安將小像小心收起,搬凳子到辛語對麵坐,幫著分線:「你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抬眼看姑,見她竟一點沒在氣,實想不通。辛語不忿:「她有大病。」
吉欣然有沒有大病,吉安不清楚,但卻曉其認定了她是克夫命,故打她的臉也沒什顧忌。
也不怪,因為她插這一腳,不管之後親事成與不成,此生若無意外,楚陌於吉欣然都隻能是妄想。吉欣然夢斷,惱也正常。一惱,可不就沒了心智。再加吉彥現在身份不同了,她膽子也跟著大了不少。
「辛語,姑今天教你一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個我懂。」辛語停下手中動作:「可是姑,就因為這八個字,您在外便會一直偏著那個不知好歹的人?」
吉安笑之,怎麼可能。前世,吉教授在教這話時,講正負價值。正價值正向扶持,負價值……自然是剪去,如此才能及時止損。
十九這日醜正,吉家就全起了,簡單吃了早飯,吉俞領著幾個半大小子去鎮上私塾。吉忠明老兩口則帶著女眷往寒因寺,吉誠趕驢車。
寒因寺在遲陵縣西邊,吉家處南向,去那也不用進城,直接沿著官道走。隻是距離是真不近,足二十五裡路。
趕到善林山下的小集市,天都亮了。
「包子,三鮮包子又鮮又大,兩文一個,三文兩個……」
「燒餅……蔥油燒餅……」
聽著外頭的叫賣,窩在洪氏懷裡睡了一路的欣欣不安穩了:「娘,油糕好吃。」
洪氏抽帕子給她抹了下嘴:「一會娘給你買。」
「好。」
這驢車才行了不過十丈,小胖丫又聽到賣炒栗子的聲了,扌莫爬站起下巴擱在她娘肩上,兩眼滴溜溜地盯著車棚:「香啊,」似能聞到一般。
冬日裡,上山的香客並不多。一家老少上到善林山頂,就有小沙彌領路去無量佛寶殿。拜了佛,吉忠明上前問留守殿中的僧人:「弘善方丈在寺裡嗎?」
「阿彌陀佛。」大和尚雙手合十:「在的,請問施主尋弘善師叔可是有事?」
吉忠明直言:「想請方丈看兩個八字。」
對此,大和尚一點都不意外,實是一年到頭這樣的事數不勝數,側身相請:「施主隨小僧來。」
回頭交代了一句,吉忠明便跟著僧人離開了。
見大殿外菩提樹下就有僧人解簽,黃氏提議:「娘,我們去偏殿求支簽吧?」自下了驢車,她就留意著。一路到山頂,都沒見著當年那個獨眼遊僧,心有失落,但也知機緣可遇不可求。
站在黃氏身後的吉欣然,聞此不禁抬眼看神色淡然的小姑。可惜了,楚陌太爺不在這。
吉孟氏沒應話,隻伸手拉住閨女,請小沙彌帶路。吉安倒是沒啥想法,一切順應自然。
進了偏殿,母女上前,走到殿中央分跪到蒲團上,先誠心默誦一段經文,沉靜心神,然後叩拜佛主。小沙彌遞上簽筒,兩人閉目輕搖。
一直盯著的吉欣然,看著她小姑簽筒裡的簽上上下下,交握在腹前的雙手慢慢扣緊。隨著搖簽的動作漸漸激烈,她心弦都繃直。當啪一聲簽落地時,她不由地屏住息。
吉安睜開眼,將簽筒交還給候在一旁的小沙彌,撿起地上的簽,翻過看簽文。
鹵水點豆腐?
還有這樣的簽文?
她剛問了姻緣,簽文意思是一物降一物嗎?不管是好是壞,雙手合十謝過佛主。才起身,她娘的簽也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