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晉.江.首.發.正.版(1 / 2)
陣法邊緣, 晏畫闌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神魂已經回歸了本體,但魔主那冰冷嘶啞的嗓音仿佛仍在耳畔回盪。
——魔主的目標是哥哥。
晏畫闌望向尚處在陣法中的哥哥,最後看了一眼, 再看了一眼, 咬牙離開, 緊緊鎖上了殿門。
他要引開魔主,遠離哥哥, 越遠越好。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瞬息之後,晏畫闌出現在百米外一條陌生的回廊裡。
他大肆釋放自己的氣息, 魔火即刻出現在走廊盡頭,以燎原之勢吞噬了整條走廊。
晏畫闌飛身脫離,抬扇,扇尖在心口、腹前、眼前各點一下, 瞬息間擋住了三次致命襲擊。
青爵扇「唰」地抖開, 半遮於麵, 現出扇麵七隻慧眼。
開屏非為求偶, 而是為了保護伴侶, 麵對勁敵。
扇麵在指尖旋轉,七隻慧眼化出千隻萬隻,隨火幕蔓延,頃刻間包裹了整片球形空間。
——俱緣慧眼幻陣。
身困其中, 不見晏畫闌本人,隻見無數隻鳳眸,或憤怒、或嬉笑、或哀傷,皆緊緊盯著魔主, 讓他無可遁形。
魔主手中現出一柄長刀, 縱橫劈斬, 刺瞎百隻慧眼,又有千隻慧眼睜開,放眼望去皆為眼,上天入地無處可逃。
慧眼中射出團團孔雀真火,皆被長刀斬落。魔主未傷分毫,卻也找不到破陣之法。
時間拖得太久。
魔主突然嘶啞一笑:「你可知,他的心疾是因為一件神器?」
視野中九千九百九十八隻慧眼絲毫未動,隻有其中一隻鳳眸,瞳孔微微一縮。
隻這一縮,便讓魔主看出端倪,抄起魔刀向那隻慧眼斬去。
那隻唯一做出反應的慧眼,就是晏畫闌真正的眼睛。
他飛身後退,魔刀劃傷他的外側眼角,俱緣慧眼幻陣也隨之而破。
眼角後的刀傷溢出鮮血,倒如一彎上翹的嫣紅眼尾。
魔毒順著傷口滲入血液、侵入靈台,晏畫闌眼白徐徐被灰黑色汙染。
「神器。」他死死盯著魔主問,「什麼神器。」
「他沒有告訴過你?」魔主嘲道,「既然如此,本尊又為何要泄露我和他之間的小、秘、密呢?」
「聽起來你很清楚?既然如此,就告訴我那神器是什麼。」晏畫闌唇角一勾,「若不告訴我,就一概當成胡言。」
挑撥離間並未起到效果,魔主一時無言。
晏畫闌笑道:「哥哥說,小孩子撒謊可不是好習慣。」
三兩句交談之後,兩名妖尊再次投入鏖戰。
為了不被人察覺真實身份,魔主極少用術法。然而化神期數百年積澱的魔氣再加一柄魔刀,除麒麟仙尊以外,他四海無敵手;修為之高,完全碾壓晏畫闌。
晏畫闌的孔雀真火因為煉化過軒轅真火,比魔火稍強幾籌,但這分差距被魔毒所抹平。
魔主啞聲嗤笑:「你強得多了。但——不過如此。」
魔刀刺穿青爵,劃破晏畫闌肋下,鮮血飛濺。晏畫闌雙手結印,真言念罷,背後孔雀真火凝聚出巨大的孔雀虛影,猶如一隻翡翠玉雕。
孔雀虛影引吭高歌,雙翼帶起熊熊焰浪,海水為之蒸發成滾燙的氣團,在爆鳴聲中,席卷了魔主。
晏畫闌以扇為刃,擊出,刺破白霧,焰光流竄,向著前方,向
著萬魔之主的頭顱!
「嗤」地一聲,青爵穿透了魔主的眉心,頭顱如爛柿子般炸裂,各色黏液翻倒一片。
晏畫闌麵上卻全無笑意。
……怎麼會。
老謀深算的萬魔之主,不可能如此輕易斃命。
晏畫闌瞳孔驟縮,想起了上次在小世界裡遭遇的魔主,那時他身邊還有另一個「魔主幻影」如影隨形,繼承本體全部魔氣。
他殺的隻是一個分|身、一個不知何時置換來的分|身。
而真正的魔主,早已在白霧掩飾之下,向著霜絳年所在之處飛掠!
晏畫闌收翼、俯沖,身形穿透神殿層層屋脊,轟然崩塌聲連響。
他護在哥哥身邊的第一個法器,已然毀壞。
魔主揮刀,帶起疾風。魔刀落下,噌然與青爵扇骨相撞!
青爵扇下,晏畫闌唇角溢出鮮血,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齒縫間盡是猩紅。
身後,就是他的哥哥。
他要守在這裡,不許任何人跨越。
不是能不能。
——是必須。
扇骨上傳來的力道重於千鈞,晏畫闌腳後跟犁地三尺,如一顆孤軍奮戰的釘子,死守於此,直到粉身碎骨。
第二層法器保護陣破碎,他應聲噴出一口血,身周孔雀真火燃燒更盛。
魔毒無孔不入,從所有或大或小的傷口侵入他的血液。
直到鮮紅的傷口染成黑色,皮膚下暴突的青色血管泛著黑氣,直到心魔四起神誌昏沉,仿佛有無數人與他耳語,拉他墮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
抵禦魔主、等待哥哥歸來的三個時辰,漫長得好像永恆。
朦朧間,晏畫闌聽到了魔主的聲音。
「你拿命護他,殊不知,他根本不可能鍾情於你。」
魔主嗓音嘶啞,仿佛有無數毒蛇在喉間爬。
「鳳凰幼子,你可憐到……我都不屑於殺你。」
晏畫闌沒有動。
他一直大大睜著眼睛,想要透過魔毒的汙染,尋回自己的視線。
「你空有不死之身,卻安心做一介被螻蟻拖累、被柔情所困的妖王,浪費了你這一身涅槃之力。」魔主聲音漸漸怨毒,「若這力量給本尊,本尊定然……」
「羨慕嗎?」晏畫闌忽然笑起來,「那就來拿啊。」
骨鏈晃動,魔主那藏在骨鏈之後的臉,迅速陰沉下來。
「一百多年了,你用千方百計想奪走我的不死之身,蒸成肉羹吃了我,亦或是煉化成丹藥服用……最後拿那黑蛟作為媒介,讓它吞噬我的靈氣,再行煉化。」
晏畫闌咧出一口染黑血的白牙。
「可是,你拿到了麼?」
又一層防禦陣法破除,魔刀嵌入扇骨,腐蝕著它骨芯裡的孔雀翎。
晏畫闌頗為諷刺地發覺,魔主慣會刺探他人的弱點百般嘲弄,然而一提起魔主自己的弱點,卻笨口拙舌起來,隻會一味掩蓋自己動搖的心境,神魂深處脆弱得像個懦夫。
「那麼長久的折磨……我最初恨你,後來隻覺得你可憐。」晏畫闌牽起唇角,「我為了一個人拚命,你為了一樣死物拚命,你比我……可憐多
了。哈哈。」
「住嘴——!!」魔主暴怒。
青爵斷折,魔刀劈落,晏畫闌以雙掌接住魔刀,以手骨抵擋鋒刃。
比之剛才十倍百倍的魔毒順著雙手灌入他體內,他眼前化出萬千幻象,就連那個曾經在心魔幻境裡、親手被他殺死的「晏辰」,也重新出現在他眼前。
「我說過我不會消失。」
幻覺中,晏辰的手指探入他肋下的傷口,惡劣地在其中攪拌。
「你以為藏起我,裝作一隻小綿羊,就能高枕無憂?錯了,失去我,你甚至無法保護他。」
晏畫闌眨動了一下眼睛,黑色的汙血順著睫毛掉落。
晏辰是他的凶性、煞氣、他的殺戮之心,是他想要完全摒棄的黑暗一麵。
黑暗和邪惡,正因無所顧忌、無所束縛而愈發強大。
晏辰在他耳邊低語:「我們生來就擁有這份強大,又為何要抗拒?根植在我們血脈中的凶戾,鐫刻在我們命運中的暴虐,現在就在你手心裡。隻要你動一下心思……」
晏畫闌感覺到了。
魔毒在蠶食他的血肉,他每一滴血液都在奮戰。但他隱隱察覺,若是放棄抵抗,魔毒未必不可為自己所用……魔毒本身,會成為他的力量。
既然魔主能操縱魔毒,他晏畫闌為何不能?
這個念頭一生,晏辰便笑了。
他摟住晏畫闌的脖頸,又仿佛勒緊他的喉嚨。
「毀掉吧。這個世界消失,就沒有任何人能傷害我們了。」他低喃,他狂笑,「把你的一切都交給我——」
晏畫闌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心魔。我有一個鮮活會笑的哥哥,你很羨慕吧?」
晏辰表情一僵。
晏畫闌接著:「所以,就想趁機取代我,讓我把身體,還有我的哥哥,全部交給你?」
幻覺中他說了話,實際上此時的他隻是蠕|動了一下嘴唇。晏畫闌早已血流滿麵,渾身魔氣纏繞,在魔主的不斷進攻之下,已至強|弩之末。
晏辰嘲道:「除了交給我,你還有什麼辦法?」
「你算盤打錯了。」晏畫闌道,「身體本就屬於我自己,而你不過是我內心的一份力量。我要做的,是接受你、掌控你。」
晏辰臉色發沉:「休想。」
「還是說,你想讓除了『我們』以外的其他人奪走哥哥?」晏畫闌苦笑,「那時候,你就再也見不到他對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