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後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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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的道理就是這樣,有苦盡甘來,就有盛極而衰。

鬆雲山和沈家別墅復歸往日的時候,西環的張家本宅卻是另一番景象——

之前因為宅院一夜垮塌,張家弄這個地方頻頻出現在寧州的當地新聞裡。最初的說法是垮塌原因不明,引發了一波議論和猜測。後來解釋為瓦斯爆炸,便迅速淹沒在了每日潮水般的訊息裡。

好像忽然之間,誰都想不起來這件事了。

隻有在路過那裡時,人們才隱約有點印象。因為那片錯落聚集的中式宅院現如今缺了一大片,像一塊突兀醜陋的疤,

「嵐姐,那塊廢墟三打算怎麼處理?」大東問了一句。

窗邊的人架著手肘,撥弄著塗了墨綠色油膠的長指甲,盯著地磚發呆,一言未發。

「嵐姐?」大東又叫了一聲,見對方沒反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嵐姐!」

「嗯?!」張嵐猛地回神,「什麼東西?」

「我是說——」大東問道:「旁邊的廢墟怎麼搞,那玩意兒晾著好多天了,也不是個事啊。是恢復原樣,還是把地方清出來弄點別的?」

張嵐抬起眼。

那片廢墟就在她這個院子的正後方,從這扇窗戶看出去,原本可以看見假山魚池、人工竹林,以及家主宅院掛著簷鈴的一角。

現在那些東西已經不復存在,隻剩殘垣斷壁。

冷清不談,主要有些難看——它提醒著每一個看見它的人,張家究竟發生過什麼。

就連其他家族和張家的旁支小輩都會有些尷尬,更何況張嵐呢。

這扇窗就在她住的地方,低頭不見抬頭見。

大東覷了一眼張嵐的臉,心說這位姑奶奶心裡估計不會好受。

其實整個張家最近都不太好過。

因為老祖宗張岱嶽的關係,張家的聲勢一落千丈,跌到了最低穀。

以前不沾邊的人拐上十七八個彎,都要說一句「我是張家的」,現在就連本家的一些小輩都有點張不開口。

再加上張雅臨遲遲沒有恢復,跟前跟後的傀也不在了。整個張家都有一種要就此荒頹的意思。

原本「嵐姐」長「嵐姐」短的人,現在散了大半。

倒是大東跟之前沒什麼區別,除了牛皮不常吹了,其他照舊。他和耗子成了往來本家大宅最多的人,跟張嵐也有了幾分真朋友的意思。

就因為是朋友,他才總提醒張嵐清理廢墟,免得看了心裡堵。

其實要把廢墟恢復原樣,對張嵐來說不算特別困難,也就是三五天的事。但大東沒有這樣建議,他在手機裡劃拉幾下,翻出照片給張嵐看:「這是我跟耗子這幾天找的,弄個這樣的大池子也不錯,養點睡蓮錦鯉什麼的,氣派,講究!」

其實主要是讓這死氣沉沉的地方有點生機,但他沒好意思說。

誰知張嵐趴在窗框上,盯著廢墟看了很久,說:「我就沒打算弄。」

大東懵了:「啊?」

張嵐說:「就這樣吧,就這麼留著,挺好的。」

大東:「???」

他要不是慫,恐怕得扌莫扌莫這姑奶奶是不是發燒了,怎麼大白天的說胡話。

「那些個碎磚頭破瓦又沒用又醜,留著它乾嘛?」

「留著給人看吶。」張嵐答。

「給誰看?」

「我啊。」張嵐從窗戶上撤了手,直起身,拍著並不明顯的灰,濃長的睫毛擋了半垂的眼睛:「給我自己多看看。」

對張家而言,是一夕之間天翻地覆。

對她而言,是從眾星拱月的高位直墜低穀,摔得其實不算重,但終究是灰撲撲的。

以前碰到大事,還總有個雅臨在身邊。這次卻隻有她自己了——她順理成章成了新的家主,收拾剩下來的爛攤子,然後等著張雅臨醒來。

在將來更加長久的時間裡,她需要窗外有那樣一塊見證過樓起樓塌的廢墟,日復一日地提醒她別走偏路,提醒她判官這個名號因何存在,又是因何承傳至今。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祭出符紙、張雅臨第一回纏上傀線,不是因為他們身在誰家,而是因為書裡那些關於判官的往事。

往事說,眾生皆苦,有掛礙深重者身陷囹圄。

這是他們最初的來處。

「小……」張嵐轉頭想叫人,結果剛開口就頓住了。

「小誰?」大東跟著轉過去,張望了一會兒卻沒看見人。

「小黑。」張嵐說:「雅臨的傀,精通卦術的那個,不過現在不在了。」

大東「噢」了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麼:「……等雅臨哥好了就會有的。傀嘛,都是跟著傀主來的。」

說話間,張嵐已經從五鬥櫥裡翻出幾枚銅板,自己在桌上排起來了:「看他算久了,我也試試。」

「三要算什麼?」

「找個日子。」

「乾嘛?」大東納悶道。

張嵐一邊排著銅板,一邊翻著對照的書,說:「發喪。」

白露那天,張家掛了白帳,布了靈堂,堂上的牌位寫著三個字——張正初。張嵐披著白麻衣跪在堂前,給那個她本該叫爺爺的人送行。

她和張雅臨叫了三十多年的爺爺,真正該答應的那個人卻被雀占鳩巢,一聲都沒能聽見。

靈堂布下的第三天,雲浮羅家、渭南楊家、長樂林家、蘇州吳家等等都到了,從跟張正初平輩的幾位家主,到常有往來的後輩,都一一點了香。

張嵐最初是有些意外的,畢竟張家今不如昔,她沒想到各家都會來。

但後來她又不那麼意外了——能世世代代做著同一件事的人,除了世俗的那些聯係,多少都會生出些羈絆吧。

羅老爺子敬香的時候看著靈堂上的照片,對張嵐說:「用了他年輕時候的照片……有心啊。」

年輕時候的張正初,其實是有一雙笑眼的。

「三爸爸簡直跟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尤其是眼睛。」羅老爺子說完,又看了看張嵐說:「三跟雅臨就更像媽媽。」

「我以前還跟三爺爺開過玩笑,說他那個眼睛就不是當家主的料,以後他老了啊,恐怕沒什麼威嚴……」

他本來會是慈祥的老人,麵對小輩毫無脾氣、百依百順。會真的左手抱著一個,右手再牽著一個,去花市鳥市,去河塘釣魚。然後在老友麵前,笑眯眯地顯擺他那些天資過人的兒孫。

「可惜後來真到年紀大了,他變了樣子,我也忘了那些玩笑話了……」羅老爺子搖了搖頭,把香插進了爐裡。

張嵐伏地磕了個頭,直起身的時候,聽見老爺子說:「阿嵐,今天來這其實還有個事……」

……

那天傍晚,山裡下起了秋霧。

聞時泡完最後一次藥浴,換了衣服打算回一趟沈家別墅。

——他跟塵不到在鬆雲山住了好些天了,畢竟山裡草藥多、靈氣重以及……草藥多,靈氣重。

有些原因說出來會被傀線當場絞殺,就不多提了。

總之,他倆最近住在山裡也是為了夏樵、卜寧他們好。否則家裡可能會多幾個老毛、大小召這樣的怨靈。

他們回沈家是事出有因。那天陰歷是八月初三,是卜寧的生辰,也是周煦的。

生辰當然是個好日子,隻是有些常人不知道的說法。一般來說,人的靈相在某幾個時間裡是不穩的——懷胎三月、出生之時以及每年生辰,生辰又以十二年為一輪。

這對大多數人來說其實沒什麼影響,但周煦和卜寧不同。

他們天生靈相就不穩當,又被一分為二,經歷過種種消耗,還擠在一個軀殼裡。這就有點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意思了。

塵不到和聞時不放心,打算回沈家住幾天,看著點。

臨下山時,夏樵發來了消息,說張家給枉死的張正初擺了靈堂,張碧靈帶著周煦去吊唁了。

可塵不到隨手放了一張符出去,卻發現張家這會兒是空的,那些去吊唁的人並不在靈堂,而是在相隔千裡的百翠山。

「百翠山?」聞時皺起了眉,「去那乾嘛?」

他先前拽著塵不到對過地圖,那個湖裡布了陣的不知名山坳就在百翠山。他對這地方有陰影,一聽有人去就條件反射戒備起來,滿臉不爽。

「三先別急著凶。」塵不到曲著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臉,然後破開一道陣門說:「過去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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