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轉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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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佐禎昭的聚餐設在他居住的公館中。

公館並不算大,裝修得半中半西,或者也可以說是不中不西,有西洋的沙發、座鍾,也有明清的字畫、宋代的汝窯、和養得半死不活的君子蘭,大概都是出自上任宅子主人的手筆。大風小說

公館的餐廳倒是相當寬敞,西式的長桌足以容納八到十人,今天影佐禎昭請來了特工總部有頭有臉的人物,也都是他麾下的得力乾將,正好將長桌坐得滿滿當當。

今天的飯局很奇特,用餐是西餐的形式,配的是法國葡萄酒,前菜和湯品是清淡爽口的粵菜,主菜卻是炸天婦羅,和因為二戰而風靡的手握壽司,最後的甜點則是本幫菜的桂花酒釀圓子和定勝糕,一頓飯吃下來堪稱是不倫不類,應有盡有。

但席間的氣氛很愉快,有負責領酒的,有負責捧哏的,有負責講葷段子的,還有負責找角度舔上司的,各個妙語連珠,空氣中洋溢著中式酒局中特有的令領導舒適的氣息。

「來,諸君,難得有機會一聚,都是自己人,就不要拘束了。」影佐禎昭笑眯眯地舉杯道,他說的是中文,事實上今天來吃飯的,除了他之外也沒有一個東洋人。

每個人都端著微笑舉杯,那儀態像是隨時都準備被畫進油畫裡似的。

除了麵色很難看的潘碧瑩之外。

潘碧瑩自然是影佐禎昭特意請來的,要說地位、能力、或是舔狗程度,她都沒資格出席,但影佐禎昭就是把她安排上了席位,還正對著白茜羽的位置,想看這兩個女人掐起來之心路人皆知。

但潘碧瑩也有些掐不動了,她的滿腔仇恨,在這幾個月已經被蒸爛了煮熟了捶破了,此時基本已經認清了現實,調整好心態,在內心默念「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了。

白茜羽就更不接招了,她隻是意興闌珊地吃著菜,她對這種酒局沒什麼興趣,而且她也確實也餓著了,自從影佐禎昭介入審訊,牢裡夥食就有一搭沒一搭的,水準也大不如前,鮑魚粥也隻有偶爾才能喝得著了,如今終於能正兒八經吃一頓,也實在沒功夫假笑營業。

於是,潘碧瑩就看著麵前的人慢條斯理喝湯吃菜,一口一個炸得金黃酥脆的天婦羅,被生芥末辣得用手扇風,最後還找下人多添了碗酒釀圓子……

「……」潘碧瑩來之前剛剛建立好的心態,逐漸崩塌。

等她終於快將這頓飯忍過去了,影佐禎昭就笑吟吟地提起了話頭,「夢婉,今天的飯菜還合口味嗎?」

白茜羽客觀地評價道,「粵菜做得不錯,但天婦羅炸得有些老了,油氣掩蓋了蔬菜的甜味和脆感,壽司米略顯過酸,應該是醋的選用的問題。」

她現在代入的身份是霧島憐子,能立人設的地方就絲毫不能放過,更何況什麼米其林三星餐廳她沒吃過,如今隨口道來便如清風拂柳,讓人感覺似乎在裝逼,又好像沒完全裝。

但被她折磨了一晚上的潘碧瑩終於繃不住了,「虞小姐,梅先生請的都是地道的東洋大廚,你就不要丟人現眼了。」

雖然已經聽說「虞夢婉」自稱是梅機關的潛伏人員,還不知怎麼取得了梅先生的信任,但潘碧瑩是一個字都不信的,當年虞夢婉穿著寬袍大袖拎著小包袱走下車的樣子她還記憶猶新,壓根不會信她編織出來的鬼話。

「窮鄉僻壤出來的麻雀換了身洋裝,以為成了鳳凰,就敢對東洋料理大放厥詞,簡直要笑掉大牙。」她譏諷道。

白茜羽還沒說話,潘碧瑩就猛地起身,看向梅先生,用日語道:「彼女はでたらめな噓つきで、まったく信用できません。」(她是一個鬼話連篇的騙子,根本不值得信任。)

然後,她就飛快地甩出虞夢婉的身世來歷,佐以自己親眼所見的種種證據,聽得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大部分人也沒聽懂。

在場諸人麵麵相覷,坐在上首的梅先生沒說話,隻是朝白茜羽看去,微微點頭。

在潘碧瑩的逼視之下,白茜羽端著酒杯緩緩站了起來,微笑道,「もしかしたら、誤解があるかもしれません……」(或許,您對我有些誤會。)

雖然席間大部分人都沒聽懂兩人在說啥,但聽起來,白茜羽的日語似乎要更流暢一些,發音腔調也更有太君的那種味道,不由在心中暗暗分了高下。

旁觀者能聽出來,潘碧瑩自然也聽出來了,這個虞夢婉竟然會講日文……講得還比她好!難道真見了鬼不成?

於是她立刻切回了中文,冷笑道:「是在軍情處的時候學的吧?你就是靠這個招搖撞騙的?虞夢婉,你是什麼東西,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席間的氣氛一下子都冷下來了,剛聽懂了的眾人紛紛進入看戲模式,他們對虞夢婉這個轟動上海的案子都是熟悉的,但隻知道開頭和結尾:虞夢婉被通緝然後抓回來了,虞夢婉被放了然後成為了自己的同事——也不知道中間是個什麼故事,今天的宴席說是歡迎新同事,便知道少不了好戲看。

「夢婉呢,與大家都有些誤會,不如借此機會將話說開。」影佐禎昭在此時恰到好處地插話進來,向白茜羽頷首道,「講一講吧。」

白茜羽就開始講故事了。

故事是這樣的,她,霧島憐子,梅機關乾員,因為機密任務而來上海潛伏,隱姓埋名任職於《宇宙風》雜誌,順便調查當年華懋飯店三井死亡的命案,便住進了當年參與此事的軍情處特工「夜鶯」的房子裡,但不巧的是和通緝犯虞夢婉住門對門,於是調查虞夢婉時就不小心把她給抓了。

這是一場誤會。

至於為什麼她會出現在虞夢婉的房子裡,自然是因為她發現虞夢婉消失後前去探查,卻正好被梅先生派人堵在了房裡,一時解釋不清,又怕暴露了身份,所以進了特工總部見了梅先生才敢表露身份。

也就是說,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誤會。

一邊聽,在座的眾人都一邊在心中暗道好不要臉,這說辭明顯漏洞百出,潘碧瑩這麼大個人,看著白茜羽那眼神都可以把鐵門給熔了,難不成還能把自己仇人長什麼樣給記岔了?

但問題是,梅先生接受了這個解釋。

那沒得說了,眾人便當作沒看見潘碧瑩要殺人的眼神,紛紛點頭,發出「哦」、「原來如此」、「不容易啊」諸如此類的驚嘆聲。

講完故事,白茜羽還很禮貌地朝潘碧瑩致意,「誤會說開了就好了,大家以後就是同事了,還請多多關照。」

說完,她露出友善的微笑,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你好,以後咱們平起平坐,你最好小心點不然有機會我一定會把你弄死」的意思。

潘碧瑩早就快氣得吐血了,聞言怒上心頭,抄起酒杯便朝她潑了過來!

然而白茜羽早就留意著她的動作,見對方手捏上杯柄立刻就抄起餐巾,飛速展開,如盾牌般擋在頭臉前——沒辦法,左右兩邊都有人,她的韌帶也不足以做出鐵板橋這種高難度動作,往桌子底下躲固然更加有效,卻又稍顯有失風度。

下一秒,紅酒就準確地潑上了餐巾。

「呼,好險……」白茜羽放下浸透了半杯紅酒的餐巾,剛才千鈞一發,時機稍縱即逝,還好她一開始見到桌上的紅酒杯就下意識提高了警惕,不然反應慢了一秒現在就完蛋了。

眾所周知,宴會上的紅酒一向是需要提防的危險物品之一,特別是如果參與的人物牽扯到第三者、生日、兄妹之類的因素,那危險程度就會呈指數級上升。

因為紅酒這玩意兒不同於香檳或是白葡萄酒,臉上狼狽些倒也罷了,關鍵是潑到衣服上就會染色,染了色還不好洗,白茜羽今天穿了件淺色的真絲旗袍,因此防人之心時時不敢懈怠。

席間眾人都驚呆了,他們見多了恩怨情仇,潑酒潑菜的也司空見慣,但一方舉起杯子潑酒,一方瞬間把餐巾當做盾牌精準擋在身前的場麵卻是生平第一次見……這場麵怪誕中有些詼諧,詼諧中又有些尷尬,會功夫的人更是從擋酒方的動作中看出了幾分萬箭齊發中束濕成棍打落一片箭簇的瀟灑意味。

但她這邊是完美防守了,酒液卻不可避免地濺到左右兩邊,讓兩個本來眉開眼笑看戲的中年男子頓時臉色一僵,隻好端坐在椅子上,用袖管像擦汗似的拭了兩下臉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最後還是影佐禎昭打了圓場,讓下人進來收拾,這會兒所有人吃飯喝酒的心思也淡了,隻是說些場麵話,一會兒勸白茜羽「都不容易」、一會兒勸潘碧瑩「人都死了」,還有發現梅先生似乎很看中白茜羽,便轉而誇贊她剛才那一下臨危不亂,身手了得的。

白茜羽小心地檢查著身上,但還是發現了一個紅酒濺上了點子,頓時心情大壞,這時來打掃的下人還不小心拿拖把戳到了她的腳,嚇得渾身發抖,大概是梅先生治下很嚴厲,她擺擺手說了聲「沒關係」,讓那個自始至終低著頭的女傭下去了。

很快,這頓稀裡糊塗的飯就稀裡糊塗地吃完了,影佐禎昭大概也看到了想看的戲碼,很大度地表示讓她放假三天之後再來特工總部報道,說到時候有重要的任務要交給她。

白茜羽不想去揣測影佐的想法了,總之,今晚她吃飽了。

潘碧瑩也飽了,氣飽的。

飯局散場之後,影佐禎昭特意派車送了白茜羽,其餘人也都有司機接送,一眨眼的功夫,就隻剩下潘碧瑩孤零零地站在公館門口了。

近中秋的光景,上海的晚間已經很涼了,她裹緊外套走去路口準備叫輛黃包車,一邊走一邊抬頭望了望月亮,心中一陣惘然。

她原本也是有司機的,但那是梅先生剛剛任用她時帶來的特權,如今真論起級別和職位來,根本不足以讓七十六號那些趨炎附勢的家夥給她配車,她也不想再看那些小人的臉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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