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越接近山區,氣溫越低。陰暗的暮色裡,薄薄的雪覆蓋著每一座山尖,而林間積雪更深,天寒地凍、望不到邊際。
季白一個急剎,將車停在三岔公路口前。大胡立刻跳下車,匆匆查看了地麵痕跡後,也是沉默不語。
這是進入山區不久後的主乾道,車流量多,雪地上的車輪印雜亂無章,根本無從分辨。而再往前走,他們就會深入綿延數千公裡的廣闊林區。山路縱橫交錯,大多都沒有監控,林清岩可能把許詡帶到任何一個方向。
而且,就算跟上次抓捕譚良一樣,給季白300個乾警,徹查整個山區也需要好幾天。更何況此刻援兵都還在趕來的路上。
大胡坐回車裡,望著季白隱隱發紅的雙眼。盡管此刻的境況讓他都覺得殘忍和絕望,但他不得不開口,把這個極度艱難的問題,逼到季白麵前:「頭兒,我們現在怎麼走?」
季白望著陰黑的山嶺,雙手如鐵鉗般扣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心髒最深的地方,仿佛塌陷得越來越急,越來越痛。塌到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方。且已隱隱有預知,從此往後,一顆心就將沉墜其中,再也不會有與她執手相伴的一天。
然而這痛卻被他漠視,他不去管,任它無聲煎熬,任它自生自滅。他隻有一個的念頭,就是找到她。
可是沒有痕跡可查,也沒有邏輯可依。他季白可以從一個腳印推斷出凶手特征,此刻卻要如何大海撈針逆轉乾坤?
這時大胡試探性的問:「去林清岩在山區的別墅?那是他的落腳點,也許會在那裡……」
季白沒出聲。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許詡說過的一段對話。
那是譚良案結束後不久,許詡休假在家調養身體。他下班回來,就見她坐在沙發裡,對麵牆上貼著數張林清岩和姚檬的合影。
聽到動靜,許詡有些發愣的轉頭:「你說林清岩,到底對姚檬懷著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什麼樣的感情?
愛恨交織?因為林清岩的未婚妻被馮燁所殺,而姚檬是馮燁昔日所愛。所以才遲遲未下手。
抑或根本就沒有感情,隻因為姚檬跟馮燁的關係,才被他選中,當成最後一個目標。
許詡卻搖頭:「不是這樣的,三哥。」她從牆上揭起一張照片遞給他。照片上的男女在夜色中相擁著,看起來是那樣親密般配。
「你不能拿正常人的邏輯,去理解心理變態者的想法。」她非常認真的說,「普通人覺得重要的愛恨情仇,他們也許根本就沒有感覺。像他這種成熟的變態殺手,沒有幾個是因為仇恨去殺人。他的內心世界,遠比普通人以為的,要安靜、清晰和堅定。隻是那個世界的準則,跟我們不同。他犯罪,隻是因為他需要。」
「他需要?」
「對。就好像林清岩對姚檬,他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殺了她。就算是要最後一個殺,他也沒必要一直放這個前警察在身邊。可是他卻跟姚檬建立了真正的親密關係。
所以,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在他心裡,一定對姚檬賦予了某種特殊的、真摯的感情和意義。我以前說過,要像心理變態者一樣去思考,就是這個意思。」
……
是了,她說要像心理變態者一樣去思考。
不管林清岩是什麼原因劫走許詡,如果以變態者扭曲的邏輯和準則,他會把她帶到哪裡殺害?
季白抬起頭,迎上大胡焦急的目光。
「不去林清岩的別墅。」他靜靜的說,「去另一個地方。」
在無數種可能裡,他隻能選一次。選錯了,也許就會與許詡越行越遠,天人永別。
許詡醒來的時候,眼前黑蒙蒙一片。她立刻感覺出,是一層沉甸甸的厚布覆蓋在身體表麵,所以沒有一點光線。
陣陣寒意從心底往上躥,她一動不動維持原來的姿勢躺著。
她能感覺到,手腕腳腕都被繩子綁得很緊。衣服還在身上,沒有其他不適感,這讓她稍覺慶幸。身體下方,鋪著柔軟的織物,微微有些濕潤,有寒氣透過織物,浸到皮膚裡。她還能聽到風吹動樹葉的嘩嘩輕響,還有偶爾的鳥鳴。
林清岩果然把她帶到了森林雪地裡。
就在這時,她聽到旁邊有女人輕輕喘息了一聲,然後就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男人和女人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似在親昵糾纏。
許詡聽得全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過了一陣,動靜漸漸小了,男人柔聲問:「冷嗎?」
女人的聲音細弱:「不……不冷。」
盡管已在意料之中,許詡還是心頭一震是林清岩和姚檬。
這時林清岩輕聲說:「老婆,你看雪地多美。可是我死了之後,就不能再這樣抱著你了。」
姚檬答:「我不想你死……我舍不得……」
林清岩笑了一聲:「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這一點永遠……永遠也不會改變。」
林清岩安靜了一會兒,許詡隻能聽到姚檬略顯短促的呼吸聲。忽然,林清岩又低聲笑了,聲音很愉悅:「那我們就證實這一點,好不好?」
「……好。你要怎麼證明?」
許詡聽得心頭一沉,果然聽到林清岩起身的聲音,腳步聲漸近。蒙在她身上的布,猛的被人揭開。
許詡首先看到的是寂靜的天空、陰黑的樹林。然後是姚檬和林清岩,他們就坐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三人身下,鋪著同一塊巨大的潔白的絨毯。而她原本就蜷在一角,被毯子覆蓋住。
周圍地形有點眼熟,她來過這裡。
林清岩居然帶她來了這個地方。
林清岩握住許詡的胳膊,動作堪稱溫柔的拉她起身:「能起來嗎?」
許詡不敢忤逆他,撐著地麵坐起來,正好跟姚檬四目相對,兩人都是心頭一驚。
姚檬的雙手雙腳,也被繩索綁住了。她穿著件寬鬆的棉布格子襯衣,下身是條深藍色蓬鬆長裙。看起來很淩亂,襯衣扣子被解開幾顆,裙子也擼到膝蓋處,正是剛才林清岩親昵後的痕跡。而她明顯有些精神不濟,神色憔悴,不知是被林清岩餵食了藥物,還是其他手段。
林清岩看著兩人沉默對視,眼中閃過笑意,將姚檬摟進懷裡,輕聲說:「你看,那天就是她給你打電話,才讓你掉頭,被譚良這個蠢貨侮辱了。你不是一直怨恨她嗎?」
姚檬臉色越發的白,許詡沉默不動。
林清岩繼續說:「老婆,你一直就討厭她。的確,有這麼個人在,我都替你覺得礙眼。」他從旁邊的包裡麵,拿出一把黑沉沉的槍,遞到姚檬麵前:「我就快死了,你殺了她,當然算在我頭上,你不會有任何麻煩。」
姚檬靜了片刻,沒有接槍,更沒看許詡,而是仰頭看著林清岩:「我是討厭她,但這跟我愛你,沒有關係。清岩,我沒必要殺她……來證明我對你的感情。我也不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