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 再見令東來(1 / 2)
南宋,臨安。
端平元年,五月,微雨。
一條老街,貫通南北。
長街之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蹦跳歡叫的稚子孩童正好奇圍著一個走街串巷的手藝人。
那人一雙草鞋,滿身風塵,背著個背簍,一襲青袍,走轉間麵上倏忽多出一張活靈活現的臉譜,跟著雙肩一晃,臉譜已是連連變幻,惹得那些孩童驚呼不止,四麵的行人也紛紛鼓掌叫好。
之所以有此歡慶盛況,蓋因數日前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傳回京城,蒙宋聯軍已攻克蔡州,金主金哀宗自縊而死,金國滅亡,天下震動。
孟珙則是攜金主遺骨歸宋,於太廟告慰徽、欽二宗在天之靈,是故舉國歡慶。
陳拙看著奔走相告的眾人,眼神微動,旋即又逗了逗身旁追逐嬉鬧的孩童。
卻說這時,不遠處忽傳來一陣騷動,
「大宋將亡,大宋將亡啊!」
聲聲急呼驚起一片嘩然。
本是歡慶的百姓立馬蜂擁而上,對著那人一頓拳腳,惹得雞飛狗跳。
陳拙隻當瞧個熱鬧,並未在意,而是步入近處的一家酒肆,打了一壺好酒,又要了兩個燒餅。
以他如今的修為,精神之強,哪怕不飲不食亦可於妖市之中久坐數百年。
隻是如今重新履足世俗,再吃這些東西,反倒另有一番滋味,嘗的已非鹹淡,而是個中感觸。
酒肆的夥計看著那挨打之人不禁嘀咕道:「又是這個狂徒。如今金國已滅,日子應該也就太平了,還敢胡言亂語,說什麼大宋將亡,豈不是自己找打。」
此話一出,頓時惹來酒桌上一位書生的反駁:「驅虎吞狼的道理你都不懂?金國就像一條沒牙的老狼,那蒙古才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猛虎,如今再無金國牽製,用不了多久,蒙軍就該南下了。」
那書生搖搖晃晃站起,衣衫淩亂,舉止放盪,對著外麵歡慶的百姓嗤笑了一聲,旋即又看向那鼻青臉腫挨揍的人,微醉微醺道:「東來兄,都說了讓你不要嚷,你偏不聽,現在挨打了吧,還不快跑,小心惹來官兵。」
地上那人明明拳腳加身,看著淒慘,可聞聽此言,竟一骨碌爬起,大步流星的鑽入一條窄巷,轉眼沒了蹤影。
直等街上眾人散去,才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小心翼翼溜進酒肆,坐在一張酒桌上擱下兩枚大錢,要了一壺酒。
陳拙無意中瞥見對方的眉眼輪廓,不由頓住步伐,笑問:「伱叫什麼?」
那人也是個書生,然衣衫素簡,舉止卻瀟灑隨性,聽到有人詢問,一揚下巴,不卑不亢地道:「在下令東來,你也要揍我?先說好,切莫打臉。」
「哈哈哈,」陳拙頓覺有趣,「令飛雲你可識得這個名字?」
令東來喝了一口酒,眼珠乍亮,奇道:「咦,你如何知我祖上姓名?」
陳拙暗自一嘆,他怎麼沒聽令飛雲提起過自己在世俗還有血脈。
瞧著這個稚氣未脫,初入江湖的令東來,他古怪道:「倒是差點把你忘了。」
令東來站起身,走近了一瞧,仔仔細細把陳拙打量了一番,然後打了個酒嗝,嚷道:「我不認識你,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陳拙正待搭話,不想令東來忽然驚呼一聲,一把抓起他,又溜進了人堆裡,左鑽又躥,卻是身後跟來不少官差。
等二人一路飛奔跑出城,令東來才扶著一顆老樹大喘氣,嘆道:「呼……唉……這下又白費功夫了……孟珙都沒見到,往後就更難了。」
陳拙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把玩著手裡的臉譜,問:「你見孟珙是為何事啊?」
令東來隻將酒壺裡剩下的酒液悉數傾倒入喉,然後才心滿意足的擦了擦嘴,仰天長呼出一口氣,隨意道:「自然是為了參軍,可惜這世道,文人出頭難,武人難出頭,令某空有報國之誌,欲效仿嶽武穆肅清中原異賊之舉,也是投效無門。」
「唉!」令東來長呼出一口氣,眼神黯然,「罷了,大誌難伸,倒不如回鄉下種田鏟草,圖個清閒。」
他忽然又扭頭看向陳拙,像是喝醉酒了一樣愣愣道:「你還沒說你是誰呢?」
陳拙聽的失笑,不答反問道:「你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