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我想吃掉你的胰髒(1 / 2)
「我想吃掉你的胰髒」
「什麼?」
「我想吃掉你麵前的胰髒!立木桑。」
隔著炭火灼燒鐵板的煙熏霧氣,立木瀧有些看不清對麵橋本愛的表情。隻覺得她大約是在笑著的,下一秒,她便伸出筷子,夾走了他麵前已經完全熟透了的胰髒。
「你想吃就吃吧,這本來就是為你點的,我並不喜歡吃胰髒。」喝下一小口薑汁可樂,立木瀧才從眼前的煙熏火燎中感受到一絲來自氣泡的清甜。說到底,今天本就做好了請客的打算,隻是她剛好選擇了這家烤胰髒的店而已。
橋本愛放下筷子,她這才注意到,炭火爐上分布的各種滋滋作響的肉類,立木瀧隻將麵前臨近的豬肉吃了乾淨,而旁邊的胰髒卻一點沒動。
「立木桑,是不喜歡胰髒的味道嗎?」
手指點在嘴唇上,指甲不小心沾上些油脂反而讓它看上去更加明艷了,在昏黃的背景下有些熠熠發光。
「橋本,油,沾到手上了。」
立木瀧將盤子裡的新鮮豬肉均勻的攤放在火爐上,紅潤的邊角迅速蜷縮成白色的卷邊,而後躺在鐵板上繼續忍受火焰的煎熬。
「倒也不是,雖說對於其原本的味道確實有些難以接受,但被這樣的火焰炙烤後,吃到嘴裡也隻剩下炭火的焦香味和肉質本身的油脂口感,更別提還有店家特製的醬料了。」接著用夾子給烤肉翻了個麵,香味被爐火灼燒成許多不可見的細小分子,再被高溫驅趕的四散升騰後。悄悄躲進了食客的鼻腔。
「我隻是心理上接受不了,明明看起來和普通的肉相差無幾,但心裡卻總有一種聲音告訴我這是內髒。繼而從動物的內髒聯想到人的內髒…等回過神來就已經完全無法下嘴了。但說來奇怪,肉就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像是為了證明一般,立木瀧夾起一塊五花肉,稍稍裹了一層芝麻後就塞進嘴裡。
嗯,真香
「這不就是雙標嘛。」
橋本愛撥開額前的劉海,撅起油光的嘴唇,悄咪咪的翻了個白眼。
「也許就是這樣吧」,笑著點了點頭,也不作辯駁。
「我之前有看到一個故事,聽說在非洲的少數族群裡,會流行吃掉朋友、家人,愛人死後的胰髒。在他們看來,如果一個人吃掉另一個人的靈魂的話,那另外一個人的靈魂將會在吃掉她的那個人身體中繼續存活下去。」
向前挪動膝蓋,橋本愛的目光沿著對方的領帶向下,在即將到達月要腹的位置時,卻被立木瀧側過身子躲開。
「我死了之後,是不會有胰髒留給別人的。」
被戳破了意圖的橋本愛也不避諱,反而更加湊近了幾分。不知是不是離火爐太近,白皙的臉頰也被熏出了一抹暖色的異色。
「唉?那立木桑是會選擇火葬嗎?我其實很不喜歡火葬這種方式,都說墮入地獄的人會被烈火灼燒,那火葬豈不是在身前就在行刑。想想都感到特別的疼,那些被火焰焚燒著的靈魂是不是也在尖叫呢。更何況,我希望,大家能來參加我葬禮的時候,是看到漂亮的我回歸大地,而不是隻有一把灰燼。」
「這話」
雖然麵前的橋本愛一本正經,但猶豫了許久後,立木瀧還是將快到嘴的烤肉又放了下來。
「不適合正在吃烤肉的時候說吧。」
「哈哈哈哈哈哈」
走出烤肉店,雪花已經停止飄零,躲了一上午的太陽,終於舍得露出一角,向人間散發一點微弱的光和熱。商店街的周遭熱鬧異常,也許是因為臨近聖誕,櫥窗裡都是些紅與綠的配飾,與留著白胡子的老爺爺玩偶。隻是這些,都沒能在橋本愛的瞳孔中留下痕跡。
兩人在信號燈前停下,前方的道路被鐵軌分成兩截,悶雷一般的聲響正在逼近。
在欄杆前等待信號燈的綠色浮光,橋本愛背起手,抬頭望著雪白一片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接下來要去哪?」
之前在《小森林》的片場,立木瀧曾答應橋本愛陪她去個地方,隻是由於個人行程的變動,這個計劃不得不取消,於是,橋本愛選擇今天把他約出來。
雖然到目前為止,兩人也隻是一起去了烤肉店,順便在附近的市民公園轉了一圈而已。
「小樽」
「啊,小樽啊」巨大的轟鳴聲將他的意識吞沒,直到車廂的尾燈遠去,立木瀧才撿回了思維。「啊?!!!小樽?是北海道的那個小樽?現在嗎?」
「是啊,如果現在買票坐車的話,運氣好,晚上之前就能到那裡。」欄杆緩緩升起,橋本愛忽地轉過身來,臉上的明媚笑意,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說出了什麼了不得的話,平淡的口口勿仿佛隻是在說一件「今晚吃咖喱吧」,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
向後小跳一步,在白雪中留下一個小巧的腳印,隻是這中間跨越的一小步,就要在地圖上跨越一千多裡。
橋本愛並沒有放棄想法的打算,但也沒有逼迫立木瀧做出同意的決定。一隻腳踢踏著鞋尖的雪漬,將目光投向鐵軌那漫無盡頭的遠方。
嘆了口氣,從口袋中翻出手機,喚醒屏幕看了眼時間後,立木瀧搖了搖頭。
「晚上之前到那是不可能了,不過應該可以趕上晚飯,要走就快點吧」
「嗯」
說起來,小樽也是自己從未去過的地方,過去也隻在岩井俊二的電影中見過一些被雪覆蓋的場景,對它的了解還不如相鄰不遠的旭川
「怎麼會突然想去小樽?」
即使已經坐在了通往北海道的新乾線上,立木瀧還是有些好奇是什麼原因促使她做出這個決定。
「沒什麼原因啊,就是突然想去了。立木桑,你有多久沒有因為想去某個地方而出發了?」
「從來沒有」
「哈哈哈,我也是。」
橋本愛興奮的在手機上搜尋著有關小樽的攻略,立木瀧瞥了眼屏幕後,才確認對方真的隻是臨時起意。
與《情書》中的唯美不同,現實裡的小樽全然不是電影濾鏡中的一片溫柔模樣,凜風卷著積雪在半空中呼嘯,空氣中也帶著股銳利,剛下車,迎麵的寒風就讓兩人體驗到了來自北國的風情。隻是這股肅殺之氣,卻反而將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感磨礪得如冰雪一般透明。
橋本愛紅著臉,眼眸中晶瑩溢彩,呼出的霧氣裡飄逸著難以置信的驚喜。
「立木桑,我們真的到小樽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回避空氣中那股直白的冷冽,立木瀧選擇垂下了目光。
「嗯。」
隻是在小樽這種遠離了所謂「文明」的小城市裡,真正意義上的夜晚總是很早到來。在東京正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刻,在小樽的路上卻已經見不到多少行人了。商店街的店鋪已經快打烊了大半。環顧了一圈,隻好鑽進一家尚未歇業的洋食屋解決今天的晚餐。
「這附近的酒店…不接受線上預定啊,待會隻能去前台碰碰運氣了。」
招牌的牛肉飯意外好吃,不過立木瀧卻沒有多少心情細細品味,住宿,以及接下來的行程,還有太多的事需要考慮。
「如果沒有酒店的話,那我們就露宿街頭好了。」
詫異的看了一眼悠哉的橋本愛,連連咳嗽幾聲才勉強消化掉被噎到的感覺。看著對方計謀得逞時的壞笑,立木瀧頗有些無語道:「橋本,你現在真是離當初見到你的樣子越來越遠了。」
「是嗎?那我當初在立木桑眼裡是個什麼樣的人?」
「…總之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立木桑」橋本愛托舉著下巴,酒紅色的燈牌將她的側臉映射的有些通紅,連望過來的視線也顯得迷離神秘。「聽說,人的變化是彼此選擇的結果。我會變成這樣,也是因為立木桑選擇了這樣的我。所以,立木桑要好好負起責任來啊。」
緩緩起伏的水色濕潤瞳孔,將周邊折射的無數光線吸納其中,在橋本愛的雙眼中拚湊出了一個立木瀧的完整臉龐。
避開極具誘惑力的視線,立木瀧低下頭,打量著對方盤子裡殘餘的褐色醬料,沉默了片刻。
「…你吃了什麼?」
「酒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