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隴右風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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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煙日落向黃昏,城中思婦搗寒衣。誰憐此夜腸空斷,唯恨經年戍不歸。」

寒衣節才過,隴右之地寒風已然襲人臉麵,一連數日陰雨,秦州城街市之上全無人影。詩經雲「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過了寒衣節,秋色更見蕭瑟了。

入夜之後,陰雨更大,臨街店鋪早早閉了,至亥時,街市之上隻有巡城的差夫互相言語。

除此之外,還有隱在暗夜之中六七個身著飛熊服的差人潛行,聞著前路沙沙的腳步聲響,幾人登時立止住了。兩名差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並作一排,一個手提燈籠,一個搓著手。

「往年十月一尚不到這般清寒,今年熟不知糟了什麼天災,才這月就冷透了,也是這倒黴的鬼天氣,竟讓你我兄弟抽了巡城的簽!」另一個也附和了,打著冷顫道:「誰說不是呢!胡爺,這大冷天,倒不如緊著回去喝上一壺燒酒,暖和暖和身子才是正事!」胡爺聽了,咩咩一笑,點頭應允,昏暗的燈籠映襯著幽寒陰雨,顯得秦州城格外淒冷。

兩差夫忽停了步子,齊齊將右手背過去伸向月要間佩刀,不約而同放緩身子往前挪去,邊走邊抬起燈籠去照,胡爺口內顫立著吼一聲:「何人在哪兒?還不趕緊站出來,休怪爺爺長刀不長眼!」

前路沒有回音,兩差夫竟異口同聲又喊了一句,刀隨音落,緩緩亮了出來,佝著的身子又往前挪了幾步,眼下雙方便是相遇。燈籠映照在地麵上,光亮隨水散去,露出一雙鏨金虎頭靴來,靴上挎著短劍。

胡爺心頭一緊,忙提將燈籠往高了提了半尺,飛熊服後黑色鬥篷遮麵,麵上金色麵罩,左手支開鬥篷握在浪紋千牛刀上,右月要間掛了連弩,鑲金白玉月要牌上「內衛獨孤朔」幾個字清晰可辨,流蘇順著腿垂下半尺有餘。

胡爺趕忙將燈籠往下放了放,緊著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再抬燈籠看了一眼,便是一柄浪紋千牛刀緩緩伸出來壓在燈籠之上,胡爺的手臂頓時哆嗦起來,燈籠隨之跌落下來,霎時沒了光亮,周遭陷入了黑暗之中,胡爺胡亂拉扯住旁的人立時跪倒在地,拜了三拜。

那身著飛熊服的差人不言語,收回刀身,繞開跪著的二人,快步隱沒在了暗夜之中。

直過了許久,兩差夫才左右環顧著抬起頭來看,四下寂靜悄然,並無半點蹤跡,胡爺扯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年輕人看著暗夜,顫顫巍巍地問道:「胡爺,這是些什麼人?」胡爺不答話,伸出胳膊拍了拍衣裳上的泥水,緩緩直起身來又環顧了四周,眼睛才盯著街市盡頭,舒一口氣道:「內衛,像是從神都來的內衛!」旁的人聽了「內衛」兩字,渾身不由地哆嗦了一下,扌莫索著拾起燈籠,那胡爺緊著身子跟在後麵推了一把,兩人霎時三步並做二步,頭也不回地往前去了。

後半夜的雨愈發大了。

秦州城街頭最北邊一個宅院的三個門口,各立著一個手握長刀黑衣鬥篷的人,紛紛雨絲映著門口的燈籠,落在寒芒的浪紋千牛刀傷,格外瘮人。

高牆下搭了人梯,兩個身手矯健的差人退去鬥篷,一躍攀上了院牆,接而躍上門牆,奔走在屋頂之上,望著中院內燭火隱約的苑樓而去。

這兩人乃是神都內衛左右司的副統領,官居正四品千牛,一個喚作獨孤朔,一個喚作裴策。

屋內燈光昏暗,隱隱閃動幾下。正在密談的幾人中,忽有一中年男子示意眾人止住聲息,轉身將燭火吹滅了。細細分辨去,似乎屋頂輕微的腳聲由遠及近,另外的兩個壯漢順勢拔了長劍,握在手中,各自找了柱子背靠著立住,年輕男子亦是握住長劍,將一女子和一老者護住,緩緩往後退去。

說時遲那時快,便是一剎那,獨孤朔和裴策踏破屋頂跳將下來,屋中三人立時揮劍鬥上去,老者和女子早已披上鬥篷,繞過內堂屏風,直奔暗道去了。

屋中漆黑,裴策立定身形,聽息判斷出幾人位置,又聽的一輕一重腳步聲,大喊一聲道:「屋裡的交給我,你去追郭林遺,千萬不能讓他走逃了!」裴策喊著,聽準了奔身揮刀朝一人砍去。

獨孤朔聽了,辯著兩人逃開的方向往去追,也說一句道:「你自己小心!」隨即躍身入了暗道。

後堂牆壁之內藏有暗格,一直通了後院假山。獨孤朔在漆黑之中一路追過去,前逃的兩人將一路燭火打翻在地,腳下通道內一片漆黑。

看著隱隱有光,走近時卻也滅了,獨孤朔隻得放慢步子,緩緩跟上去。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獨孤朔眼見前路弱弱有光亮,似乎到了出口,遂越發放緩腳步,才道通道口,便聽「唰唰」幾箭射來,獨孤朔忙旋身閃躲,連著數刀將幾支擊落在地,卻也忌憚起來,一時不敢貿然出去,委身後退幾步,解下弩箭,將柱台擲出去,又是幾箭襲來,獨孤朔聽聲辯了辯箭射來的方位,急急朝著放了兩箭,四下不了見動靜,許久又聽不得回聲,獨孤朔才躍身出去。

暗道之外亦是黑燈瞎火,不見人影動向,獨孤朔三步並作兩步,順著假山攀爬上去,就見遠處有一微弱火光閃動,急急朝空中放一隻響箭,繼而躍上屋頂追去。

追至門口,竟不見了蹤跡,四下並無打鬥痕跡,獨孤朔便打了幾聲暗語,門口的差人竟回應了,言下並無郭林遺的蹤跡。

獨孤朔隻得折身回來,順著小路緩緩探去。才走了幾步,又聽「唰唰」幾聲,獨孤朔連忙退身閃躲,才繞開廊柱,登時竄出四個大漢來,一個個手持短刀盾甲,見了獨孤朔便圍將上來。

獨孤朔見狀,快步上前,旋身躍起,朝著四人連發數箭,僅有一支射中一人肩膀,那人卻毫不在意,一把將箭扯掉,嘶吼著發作起來,但見獨孤朔舉刀來砍,那四人舉盾格擋,又於縫隙之中連刺數刀,逼得獨孤朔急回身退去,那四人又舉盾一齊攻上來,獨孤朔以身抗衡,卻直將自己撞翻在地,四壯漢又淩空劈砍下來,獨孤朔一腳蹬在小徑青石之上,借力向後翻滾起身,四人一刀砍空落在地上,順勢橫刀掃將過來,獨孤朔連連翻身躲開,才脫身,便借機躍在一處低矮假山之上。

稍稍回神,獨孤朔認出這是邊軍的功法,不敢硬拚,隻得伺機又放了幾箭,雖傷不得四人性命,卻也牽絆住了,令四人進攻稍作延緩。

片刻,但見那四人又舉盾沖過來,獨孤朔借力躍身出去,直奔那老者而去,才躍出丈許,淩空忽地一個網子迎麵飛來,獨孤朔躲閃不及,被牢牢套住,那四人返身回來,舉刀砍下,眼見掙不脫,獨孤朔心間皺作一團,暗道一聲「不好!」,便也無法,雙目一閉,隻等刀斧加身,卻是刀砍來時,齊齊砍在盾甲之上,發出鐺鐺響聲,獨孤朔睜眼一看,竟是內衛的甲盾。

原是此前在前院探查的兩人聽了獨孤朔哨箭,急急躍牆而來,正好替他擋下一刀。

兩人來不及多言,揮刀朝四大漢攻去,獨孤朔乘機砍破網子立身起來。

那兩人中有一人笑道:「左司赫赫威名的獨孤朔,竟被漁網兜住了,傳出去怕是要被同僚們笑話了。」但見了來人相幫,身後的老者拉起少女奪路便走,獨孤朔躍身便追,又朝兩人喊道:「切莫大意,乃是邊軍的戰力,遠非一般的草莽流寇!」二人應了一聲,隻管放馬與那四人纏鬥在一起了。

才追出院落,那老者欲奪門而去,情急之下獨孤朔淩空發了一箭,正中了那人後月匈,登時撲倒在地,本想連發一箭,卻是那姑娘轉身張開雙臂擋在前麵,眼見二人逃不脫,獨孤朔躍身近來,舉刀往跟前逼去。

「大膽賊子,還不束手就擒,休想從內衛手上走脫!」獨孤朔舉刀指著二人,那姑娘不管獨孤朔,轉身抱起老者,看時一箭透過後背刺穿月匈口,嘴角氣息已然微弱了。

「大人,大人····」那姑娘抱著哭喊起來,獨孤朔一時無措,舉刀指著姑娘道:「郭賊已死,爾還不束手就擒?」

「獨孤朔!」眼前的姑娘突然哭喊著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獨孤朔登時怔住了,這聲音似乎相熟,奈何一時想不起人來,隻呆呆地立在原地。倒地的老者被抱起時還有一口氣,掙紮著從懷間掏出一份信箋,向著那姑娘咳嗽道:「柳姑娘,這,這是共同舉事的將領名單,你一定要保護好,好,萬不可落入內衛、內衛手中····」未說完,老者便斷了氣。聽了柳姑娘幾個字,獨孤朔心頭一驚,繼而一喜,腦海中立時閃出柳淩微的樣貌來。

便是一閃而過,獨孤朔搶身欲奪那信箋,被柳淩微一把推開,柳淩微也不管獨孤朔,轉頭又喚了幾句老者,見沒了回聲才輕輕放在地上,摘下鬥篷。不看則已,一看獨孤朔著實呆住了,眼前的正是柳淩微,那個已然投河自盡的、青梅竹馬的柳淩微。

獨孤朔一時不知是喜是悲,往後退了兩步,怔怔地盯著柳淩微看了又看,半晌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柳淩微也不說話,也隻靜靜看著獨孤朔,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繼而順著臉頰撲簌簌地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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