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傘下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暮色照血也是輝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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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蘆抱著劍走到了墓山上,在陳懷風身旁坐了下來,依舊在打著哈欠。

過往那大半個月在劍宗門口抱劍而坐的時間,小胡蘆睡得並不好。

「師兄找我做什麼?」

胡蘆看向在那裡握劍而坐的陳懷風問道。

陳懷風依舊***靜地看著同歸碑,身周劍意與風雨招搖不止。

「先前師父來找過我。」陳懷風輕聲說道,「他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

胡蘆一頭霧水,什麼違背祖宗的決定?

陳懷風緩緩說道:「日後師弟你便要接過人間劍宗的宗主之位了。」

胡蘆愣了一愣,看著陳懷風的背影說道:「師父不是說那是我們亂想的嗎?」

陳懷風笑了笑,說道:「打紅中的意思確實是我多想了,但是今日師父來的時候,卻是又問了我一次。」

「我說你最適合。」

胡蘆歪頭看著天邊暮色,說道:「這次師兄又是因為什麼?」

陳懷風輕聲說道:「因為師父說了劍宗的未來要我們自己決定,你年紀最小,想來能夠做的決定更能適應一段新的歲月。」

胡蘆嘆息了一聲,說道:「但我不想做咋辦,要不師兄你來吧。」

陳懷風似乎愣了一愣,微微轉頭看著胡蘆說道:「為什麼?」

胡蘆緩緩說道:「我怕我會辱了師門榮光。不管是師兄你還是小魚師兄,都算是人間天賦絕佳之人,我不一樣,我隻是一個小小的看門的劍修。」

胡蘆說著便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我沒有師兄你們那麼強啊,真要我當了宗主,日後人間劍宗還不得被人騎到頭上撒尿。」

陳懷風輕聲笑了笑,說道:「那是因為師弟你還小。更何況,你忘記你還有很多師兄了嗎?」

胡蘆當然有許多師兄。

比如陳懷風,比如張小魚,比如梅曲明。

一整個劍宗都是胡蘆的師兄。

哪怕他們終日覺得自己老了,應該安安分分地在人間做上一些小買賣了。

但是他們依舊是十分年輕的。

這也是為什麼人間劍宗在近年來有越過磨劍崖成為劍道魁首的原因。

師兄們當然是年輕的。

人生百年,三十歲依舊是年輕的。

誰也不知道那些小道境的劍宗弟子之中,有多少便會在明日成為大道之修。

所以當下是當下,日後是日後。

胡蘆愁眉苦臉很久,陳懷風所說的這些他當然也清楚。

「但是好像當了宗主之後就不能那樣隨意地在人間拋頭露麵了,我就隻能像師父那樣趴在橋頭睡覺了。」

陳懷風笑著說道:「那是因為師父本就不喜歡打牌。你從他的牌技就可以看出來,全是在瞎打。」

「我以為大家喜歡打牌是師父的原因。」

胡蘆若有所思的說道。

「當然不是。大家喜歡打牌,是因為師父的師兄們喜歡打牌。」

「」

胡蘆突然想起了一個極為恐怖的畫麵。

那這麼說起來。

等自己當了宗主之後,陳懷風就是劍宗的師伯。

等幾十年後,南衣城不會人手一個保溫杯到處樂嗬嗬地瞎走吧。

胡蘆打了個寒顫。

陳懷風古怪地說道:「你在想什麼?」

胡蘆暴風搖頭。

「沒有,什麼也沒有想,隻是有點冷。」

「哦,可能是被風吹久了身體虛了,那你回去之後泡杯枸杞茶喝吧。」

「」

胡蘆匆匆辭別了陳懷風就往山下跑去。

雙手邊跑邊在頭頂舞動著。

像是一顆奔騰的大蘿卜一樣。

太恐怖了。

胡蘆一麵跑一麵想著。

南衣城要真的變成那個樣子也太恐怖了。

南島背著劍在南衣城中走了許久才找到張小魚。

並不在酒肆之中,而是抱著一壺酒,坐在南衣河某處橋頭,一身血衣在暮色下看起來頗為觸目驚心。

南島都是愣了許久,才走過去,看著張小魚的那一身血色。

「師兄受傷了?」

張小魚回頭看了一眼南島,勉強笑了笑,說道:「沒有,都是別人的血。」

南島撐著傘也在橋頭護欄上坐了下來,輕聲說道:「那就好。」

張小魚也答話,隻是悶頭喝著酒。

南島便在一旁歪著頭看著張小魚,猜測著可能的故事。

張小魚喝了許久的酒,身後的鸚鵡洲卻是自行出鞘,落在了二人麵前,在暮色裡懸浮不定。

劍上依舊有血。

暮色照血。

亦是滿目輝煌。

「師兄?」南島看著一旁的張小魚,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想了想說道:「是劍不好用嗎?」

張小魚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說道:「不是,是劍太好用了。」

南島心道劍太好用了為什麼還這麼不開心?

然後便聽見張小魚繼續說道:「所以殺人殺得有些快了。」

南島愣了愣,不知道什麼意思。

張小魚輕聲說道:「如果是我自己的劍,肯定不會像這柄劍一樣殺得那麼快。」

南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隻好拍了拍張小魚的肩膀。

張小魚把酒壺抬到了唇邊,卻沒有喝,隻是歪頭看著懸在天邊的夕陽。

大概是在想著那些黃粱人像是豆腐一樣被鸚鵡洲切過的畫麵。

看了很久,張小魚才眯著眼喝了一大口酒。

「師弟怎麼突然想來找我?」張小魚轉頭看著南島說道。

南島轉回頭去,說道:「是懷風師兄讓我來的,今日大概是傳了一些謠言,然後就和胡蘆被一起逮了過去,然後剛才懷風就讓我下山了,還告訴我你在城南喝酒,我估計是讓我來找你說說話?」

張小魚愣了愣,卻也是想起上午聽到的那些消息。

原來是你小子乾的?

不過張小魚現在並沒有心情開玩笑。

所以也隻是頗為無奈地搖搖頭。

「師兄為什麼這麼不開心的樣子?」

張小魚喝著酒,心想,我今天怎麼不開心,因為在我的想象中

張小魚嘆息了一聲,說道:「沒什麼,隻是當初很多的東西我想得太簡單了。」

南島沉默了很久,開口說道:「我當初殺花無喜的時候,其實也想得很慷慨很瀟灑。」

張小魚轉頭看著南島。

撐著黑傘的少年靜靜地看著一河暮色。

「但其實並沒有,我在聽風台與陳鶴說了一大堆煽情的話,而後故作瀟灑地出了院。」

南島輕聲說著:「但其實當時我慌得要死。在那之前,我隻殺過一個人——不能說隻殺過一個人,而是已經殺過一個人了——一個流雲劍宗的人,師兄你當時應該是知道的。」

張小魚點了點頭。

他當時自然知道。

還幫南島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我以為已經殺過一個人了,再去殺花無喜,應該便不會有那種慌張的情緒。但真的沒有。我當時追花無喜的時候,渾身都在發抖,我不知道那是因為什麼?」

南島說道這裡的時候,卻是愣了一愣。

那段記憶似乎出現了某些原因未知的斷檔。

所以有些地方變得頗為怪異。

但南島沒有多想。

隻當是後來睡了那一覺的原因。

「所以我當時一直在說著各種莫名其妙的話語。」南島嘆息了一聲。「與陳鶴所設想的那些很帥的畫麵一個沒有。我當時甚至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

「哪有殺人之事會是瀟灑的?」

南島突然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東西,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了那種感覺。

目光迷離地看著一河南去之水。

張小魚輕聲說道:「是的。」

當然不會有瀟灑的殺人之事。

也不會有正義的殺人之事。

所以很多東西,從一開始的時候便是不應該發生的。

「但是師兄你是不一樣的。」南島轉回頭來,看著張小魚緩緩說道。

「南衣城的命運在你與眾多師兄手裡。」

南島輕聲說道:「世人看見師兄的一身血衣也不會覺得恐懼,他們隻會覺得安心。」

「白衣帶血,有時候自然比許多人都乾淨。」

張小魚靜靜地看著南衣河水。

像是在發呆一樣,那柄鸚鵡洲已經落在了膝頭。

南島說著,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說道:「我也不知道懷風師兄要我來找師兄你做什麼,但是大概是想讓我安慰安慰你?所以我猜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師兄你要還是這樣子,那我隻好繼續想一些閒話了。」

張小魚抬手搭著南島的肩膀,輕聲說道:「不必了,師弟你陪我坐會便好。」

「好。」

南島於是什麼也沒有再說,撐著傘坐在護欄上,與張小魚勾肩搭背地坐著。

那些暮色漸漸地在大河裡流淌而去。

於是夜色一點點的出現在了南衣城上空。

隻剩下了一點殘餘的霞光留在遙遠的山的黛眉之上。

「師弟。」

「怎麼了,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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