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半處決(1 / 2)
雨後初晴
地麵上水淋淋的,厚似羽被的雪也化成水消失得無影無蹤,雨水和雪水此時默契的交融在一起浸潤著士壤,也賣力的復蘇著萬物。
告別漫長寒冬,告別單純一色的寒冬,此時顯現於眼底的景致不再是空寂的白色,雖談不上繽紛錯落,但呈現的至少是實物的本色,而非掩蓋的其他色澤。
臨行前,好幾個晚上,她連連做奇怪的夢。
起先夢見一男子,妙如美玉,她欣喜不已,可轉眼卻見那男子沉沉的向她跪磕了個頭,接著拾起一柄利劍刺進自身心口,且他還自個對著腦門一掌下去,元神都給崩裂,死得那般絕決。
她驚醒後,惋惜不已,是生出紅顏薄命的憐惜。
又一晚,她夢見另一男子,陰柔俊逸,有種讓人一眼便中毒的惑,就連他衣袖的一撇一收都著成一道妙不可言的風景,可他雙目含笑的在她麵前飲下此間最毒的毒酒,當他嘴角的血盈盈而下時,留有一句:「不得不舍」。
這夢引得她夜半醒後再無入眠,一陣揪心之痛纏繞她的心神,著實太可惜了,也確實不得不舍啊。
可將夢境連貫回顧一番,自身竟是喜歡一個死一個,喜歡一個死一個。
這使她渾身不自在,自身做了何等錯事,才且遇上那樣的夢,夢境裡的悲愴大抵歷身過般,壓抑她的心頭。
月夜很靜,靜的可以聽見窗外輕風掠過的聲音。
她索性坐起,微微嘆了口氣,思量著,來這凡塵也已有十幾年,卻唯有極其荒涼的夢境鎖心魂般,夢一回難受一回,至於其它的,竟還是一無所獲,自身到底是誰。
心頭悶起幾分怒火,不想隱隱聽到一陣窸窸崒崒的聲響。
她起床,墊步輕輕至窗台,借以月光,瞧見一婆子腋下夾了個包裹悄悄朝院外走去。
偷東西?
家奴私逃?
府中濁氣太甚,是時候給該府清理一番了,也回饋幾分阿母的恩義,了此凡塵養育之恩。
她叫醒紫兮,又叫來奶媽,合了一下時辰為寅時,著實是個好時辰,於是囑咐了她倆一番該如何如何。
當即喚來府中總管事,將各院仆從按等級一一列於院中。
管事不知為何意,但還是麻利的拿著冊子點名。
仆從們更是訝異,此等夜半,全全叫了來,何等要事,個個渾然不知且又睡眼朦朧,情緒交錯之下難免露以厭煩之色。
「府中各院雜役,加之布青錦各等婢子,以及廚院婆子一共一百二十八人,實到一百一十人。」管事向她呈稟。
她落坐於寬大的太師椅中,雪白的狐皮墊子襯得她的膚色白如霜雪,也因此時初春,北疆的春雖沒有雪,可依舊冷得刺骨。
「未到的十八人,可有向管事告假?」她聲音不大,不輕亦不淡,可她的雙眼鎖住台下的管事,「仔細回答!」
「有,有九人記冊告假。」管事很是精明,言語舉止擺出的是恭順之態,又顯以幾分不敢敷衍的忠誠。「另十一人不在此。」
「將這十一人以私逃家奴之罪,明日送去衙中,永不得入府!」她朝紫兮說去,「記下,明日去衙中核實是否入獄。」
紫兮從管事手中收過冊子,一一記錄。
「或,或許其間有人是在哪個嘎啦角落裡睡沉了,未曾知曉突查一事。」管事瞧了一眼身後排排站著的仆從們,回轉身子時當即跪拜求情道,「郡主年幼,還且寬厚一二,這私逃入獄可不是件小事。」
而此,她細細打量席下的管事,精瘦的身形,黑黝黝的臉上爬滿皺紋,本該是府中最得勢的職位,卻因常年貪念過甚而焦化了神情。
「府中何時有此規矩,可於哪嘎啦角落裡落睡?」她輕笑一聲,極其蔑視的輕抬了一眼管事後,緩緩道來,「莫不是管事你私下定的規矩?」
「奴才不敢!」管事慌忙自悟自救般又將頭叩於地。
「再者,本郡主幼年與否,都是你們主子,是當家主母嫡女,莫不是料理府中事宜,還需得你首肯!」
「老奴多嘴,魯莽犯上,還請主子恕罪!」
管事的場麵話說得極好。
她仰頭望向天際,是為黎明前的黑暗,浩空中的星辰大已褪去,徒留下一棵啟明星召喚破曉日升。
「府中仆從也不多,各院也有掌事,歸集竟用了半柱香的時辰,可見平日裡著實疏於教管,懶懶散散,規矩散了可不是件好事,你說呢?」
「日後一定嚴加訓教,遵從主上,侍奉好主子們。」管事極其機靈,趕緊著朗朗上口道。
「沒有日後,從此刻起,你卸去管事一職。我北疆王府的管事,不能是位無視規矩的老好人。」
「郡主,還請三思,黃霆可是王爺親自點派的管事,在府當職已有二十餘年,從未出過差池。」一婦人上前極有底氣的闡述。
瞧此婦人已過不惑之年,著的是錦衣,是以府中婢子們的總掌事,行事也為目中無人,囂張至極。
「他竟在府中管事二十餘年,期間讓王妃受難十五年,這奴才本事當真不簡單!」她不怒不躁,依然心平氣和。
「老奴隻是管事,隻是位乾活的夥計,恪守本份不參與主子間事宜,萬不敢僭越。」管事扭頭瞪著一眼那婦人,示意退下,他大可自處。
「你連一則流言出處都處理不了,讓其汙濁之氣在府中蔓延生事;你連府中仆從的嘴都管不了,試問你的管事一職又管了何事?」她輕輕一笑,繼而道,「還是你的女主子並非王妃,而是另有他人!」
「老奴慚愧,還請郡主不看老奴功勞也看幾分苦勞的份上,別驅了出府。」管事著上幾分祈求之態。
「郡主,管事可是公子遠房表舅,萬不能薄了親戚的體麵,惹得不好名聲。」那婦人又開口。
「哦,懂了,任人為親,故以結盟陷害。」她起身微微放了一眼席下一排一排仆從,而後給了一計眼神於奶媽。
奶媽會意,立即招來立於院外待命的軍中大漢,他倆約莫二十來號人,但個個手持利劍和軍棍。
他們可是鐵騎的翹楚,個個塊頭不小,身手亦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