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偷男孩,乞丐老人(2 / 2)
街道上很是冷清,沒有人影,男孩獨自一人,很是孤單。
奪到東街上,疾奔的男孩,稍稍緩了些,最後越跑越慢,待到快停下時,已經走到街角的深巷了。
深巷最裡麵的兩排牆壁,借著牆一體的支撐,用木頭和石頭搭著一頂簡易的棚子。
老乞丐,就在那又破又窄的棚子裡麵了。
老乞丐,對男孩很是要好,雖說他自己活得不如意。
男孩與老乞丐,如同沒有年齡差距的好朋友,一個大朋友,一個小朋友。
當年,老乞丐在東街乞討,男孩在北街偷竊。
原本是沒什麼交集的,可當時北街上門戶關的很緊,迫不得已,男孩隻能去東街扌莫些吃的來偷。
當時西街的扒手認為,男孩占了地盤,又沒有給他們示意,壞了規矩,非要砍下三指,以示懲戒。
當時好不容易逃脫,差點被發現,幸虧老乞丐暗中相助。男孩對老乞丐可是毫無敬意,甚至是鄙視。
男孩覺得,雖說老乞丐半身不遂,但卻識得大把的學問。
他看見的有學問的,哪個不是大官?就算當不了大官,為什麼要乞討呢?男孩想。
但男孩又不覺得從地麵撿來的饅頭,別人吃剩不要的米飯,從野狗嘴裡奪來的野兔是骯髒的。
男孩從小就有這樣的想法,不管這種想法是好的,還是壞的。
有次老乞丐問,如果別人偷你的東西,你會怎麼想?男孩兒回答:我會氣憤,為什麼沒偷過對方。
那一天,老乞丐連連迂氣。男孩表示疑惑,但老乞丐隻是搖頭。男孩一直沒想明白,但他隻是疑惑,並沒有在牛角尖。
老乞丐原本生在星玄帝國上的一戶綿繡人家,祖先聽聞曾位列三公,但傳到老人一代,家資被他揮霍一空。但祖先的餘威尚在,日子雖然稱不上作威作福,但勉強過得瀟灑。
不過,聽說後來發生了一件大事,牽連甚廣,連百年前祖先的舊案都被翻出來,影響巨大。
最後老乞丐差點被砍了頭,雖然最後隻是被關了十二年,但是剛從監獄裡出來後,又被人打得半身不遂。
這些事,都是老乞丐親口說出來的。
那時,老乞丐很是平淡,似乎在講別人的事,微不足道。
巷子深處,陽光很是暗淡,但暖和些。
朝棚子裡看去,隻見老乞丐側臥在地一層淺淺的乾草堆中,臉朝牆蜷縮著。他長而卷的白發打著結,毫無規律的披散著,將他整個頭嚴嚴實實的掩蓋著,他一隻手像雞爪一般縮在月匈前,而另一隻手緊緊抓著半張四處開裂的席子,覆蓋在他如嬰兒般蜷縮的身體。
盡管老人弓著身子,但仍然遮不住頭跟雙腳。或許這稱不上席子,倒像是漁夫抓魚用的漁網,根本哄不住熱氣。
男孩在一旁站著看了好一會兒,沉默片刻,踢了踢老乞丐後背道:「餵!老頭,醒醒!」
這一腳說重不重,說輕不輕。
但老乞丐毫無動靜,像是入夢,一動不動,沒有反應,宛如泥塑。
男孩心中一沉,用手將老人一翻,感覺到老乞丐身體又涼又僵。
好不容易將老乞丐翻轉,卻發現老人早已閉眼,已然凍死。
老乞丐終歸是沒熬過這個冬季。
男孩明明記得五天前,老乞丐抓著一把雪,像個孩子一邊欣賞,又像個詩人一邊贊嘆:
「今年的雪花,比去年更大、更美麗。」
人間生死無常,男孩不以為意,因為早已習以為常,對於這些麻木如無情。
男孩很悲傷,但卻沒有流淚。
悲傷之餘,他又有些惋惜,又似乎預見了自己的命運。
男孩默默低頭,嘀咕了一聲:「老頭,你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因為老乞丐幾乎就沒怎麼睡過覺,他晚上常常看著天邊不知道想的什麼,或者就算睡著也常常驚醒,口中呢喃,「葉子」,然後哭一聲,笑一聲,然後一直坐到天明。
男孩將老乞丐用那半張草席卷起,拖到了一處墳山。
男孩畢竟隻是小孩,力量有限,就是生拉硬拽也是費力。
到半山月要,屍體開始在地麵上被劃出血水,跟著男孩不斷沿伸。
艱難到了墳堆,老乞丐的後背早已是血淋淋,隱約可以看見白骨。
男孩眼色自責,不去看老乞丐,偏頭望向一旁道:「老頭,不好意思,如果現在不把你早點埋起來,那群野狗,可能會將你分食。我親眼見過,有一個女孩被活活吃掉,當時她一直在叫,我就躲在那裡,什麼也做不了……」
男孩依稀記得某夜,剛哭一場的老乞丐,拿著己經缺了半邊的瓷碗,盯著裡麵的黃酒,沉默一會,突然對他說:「我死後,千萬別把我埋了,我怕悶,將我燒了就行。風會將我帶回故鄉去,帶回她身邊去……」
想念此處,男孩兒心裡雖然悲痛,但他的雙眼中除了有歉意,但更多的是麻木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