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路人(1 / 2)
李餘年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了,發現自己躺在村東頭的糧倉裡。
說是糧倉卻沒有半粒米,是一個按朝廷要求建的備用倉庫,平時堆放著一些閒置的農具和乾柴。此時清理出來,給一些無家可歸的村民作為臨時居所。
李餘年暗自審視全身,額頭與臉還有些發燙,體內灼燒的疼痛感已經消失。
起身後走了幾步,除了肌肉還有些許酸痛外,並無大礙。
手伸進懷裡,那顆鮮紅色的晶石不見了。
劉嬸聽見動靜,從門口探頭進來。見李餘年醒了,眼淚止便不住地掉了下來。
這三天裡,李餘年渾身滾燙,不停地打著擺子。
為了救他,劉嬸頭都磕破了!請來三個郎中都搖頭而去,隻說是無藥可醫,讓準備後事!沒法子,劉嬸隻得用冷水一遍遍地給李餘年擦身子。掰開嘴巴餵些米湯,指望著這孩子命硬,能靠自己扛過去。
眼下醒了,終於算是熬過了這一關,鬆懈下來的劉嬸抱著李雲年大哭了一場!
幾日後,朱村來了好些官老爺,帶刀的鐵甲侍衛魚貫而入,把村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幾個頭戴冠巾,身著白衣,術士模樣的年輕人手持羅盤四散開去。邊走邊看,不曉得在測算著什麼。
村民們一個不落的,被集中在村東頭的曬穀場。
幾個身著黑衣,乾事模樣的人不厭其煩地問詢著每一個村民,每句回答都由旁邊的小吏記錄在案。
李餘年哪見過這陣仗,縮在劉嬸身後,捏著劉嬸的衣角,隻敢低頭看著自己的草鞋。
領頭的官員是大理寺司直陳鬆據,七品官。頭戴襆頭,身著綠色官袍,係黑銀犀角月要帶。
馬臉清瘦,橫眉鳳眼鷹鈎鼻,薄嘴唇。氣色沉穩,目光銳利。
此時正翻閱著呈上來的各種供詞,眉頭緊鎖,頭疼不已。
陳鬆據是老資格的大理寺六位司直之一,辦案多年,經驗豐富。再錯綜復雜的案情,也能辦得有理有據,滴水不漏。
但這神獸案該怎麼查,即便查到了,又能如何?給它戴上鐐銬押解回京?
笑話!若真是有神獸,自己帶的這些人怕是給神獸塞牙縫都不夠!
不多時,一名白衣術士偕同一名黑衣乾事來到陳鬆據跟前,簡單作揖匯報。
年輕術士先開口道:「稟陳大人,通過羅盤勘測,現場磁場紊亂,確實殘留著異樣的氣息。幾位師弟已經循著蹤跡進山查勘了,請大人稍待!」
陳鬆據拱手表達謝意,臉色頗為恭敬。接著,轉頭看向那名黑衣乾事。
黑衣乾事作揖道:「老師,弟子已勘察過現場。從破壞的痕跡來看,確實與村民描述的火球墜地情形相符。沿途撞毀房屋十二座,如此力度,現場卻沒有留下血跡,足見這異獸體魄的強大!」
說罷,從月要間扌莫出一顆巴掌大的石頭遞給陳鬆據。接著說道:「這是一塊青磚,能燃燒到這種程度,絕非凡火!」
陳鬆據眯著眼,仔細把看青磚。棱角已經融化,中間鼓起,周邊下沉。哪裡還有青磚的模樣,分明是個方形的饅頭!
「嗬!」陳鬆據不禁發出了一聲輕笑,難道還真讓自己趕上了?
這事朝野上下都傳得沸沸揚揚,說是麒麟降世,大大的祥瑞!但自己是不大信的,隻在一些奇聞異誌的書上見過,當成山海傳說罷了!
時值晌午,日頭正毒。
陳鬆據抬眼四顧,村民們個個神情不安,被烈日曬得睜不開眼,紛紛低下了頭。看樣子,八成是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
忽然,陳鬆據察覺到一束目光。
順著方向看去,正對上一雙清澈的眼睛。是一個男童,年約十一二歲。光頭,黝黑的臉龐上,一雙大眼忽閃忽閃的,正盯著自己手上的青磚。
男童也察覺到了陳鬆據的目光,四目相對,隻一瞬,便移開了,驚恐地躲在了一個婦人的身後。
陳鬆據辦案多年,看過多次這種躲閃的眼神,一股直覺油然而生,這男童肯定知道些什麼!
於是他站起身,向這個男童走去。
那黑衣乾事遞出去的東西,李餘年見過。正是自家深坑裡的磚塊,燒得都圓潤了。一塊磚頭能燒成這樣,瞧著十分稀罕!
因為好奇多看了一眼,引起了注意,李餘年後悔極了!
眼見主審官一步步向人群中走去,全場的目光帶著疑惑,都聚焦在了陳鬆據身上。
劉嬸在驚疑中確認,眼前這位大人目光鎖定的正是身後的李餘年!心頭一緊,拉著李餘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一邊磕頭一邊大呼道:「大人恕罪!小兒沖撞了大人!求大人饒命!」
全場鴉雀無聲!
陳鬆據尷尬了,這怎麼還饒上命了?我都還沒開口呢!
急走幾步,上前攙扶起婦人。硬生生地擠出一個微笑,剛要開口。
「嗚!」一聲高亢悠長的獸鳴聲從後山傳來!
一股發自心底的震顫,令在場的人都打了一個冷戰!一些村民甚至跪在地上,向後山方向叩拜!
「不好!師弟!」
年輕術士彈射而起,飛也似的向後山奔去,幾個閃爍間,便不見了身影。
陳鬆據不假思索,一把扯掉身上的綠色官袍,露出了裡麵的黑色短衫。從旁邊的侍衛手裡接過一柄橫刀,一把握緊!
振臂高呼道:「所有人跟我進山!」
說罷,扭頭就走!
剛邁了兩步,身形一頓,遲疑地回過頭來,吩咐道:「帶上這個男童!」
劉嬸聞言,身子一軟,回頭緊緊地抱住了李餘年。
怎奈何,這當兵的副將力氣忒大!生生地把李餘年從劉嬸懷裡拽了過去,隨手扔到了馬鞍上。接著便翻身上馬,拍馬而走!
該來的還是來了,這檔口,李餘年反而不怕了,趕緊安慰劉嬸。高聲喊道:「劉嬸,我沒事!我去去就來!等我!」
一行人,二十餘騎一路飛馳!後麵遠遠的,跟著兩百持刀的步兵。
李餘年人生第一次騎馬,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馬背頂著他的月匈口上下顛簸,差點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