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城市的規則（2 / 2）
「請說。」藍恩向後一靠，手掌在小腹前交叉，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雖然沒受過什麼教育，但是道理我還是懂那麼一點的。」
帶著鑲釘皮手套的食指與拇指，筆畫出了個「一點點」的手勢。
「所以，我覺得我接下來所說的話，你應該不會存在理解障礙。」
特莉絲說話時抿著嘴，好像是要仔細斟酌接下來的言辭，降低理解的門檻。
「城市之內、國家之內是有規矩的，藍恩。你常年待在威倫那種野外，遠離人煙。所以你能看見在那裡，人們互相廝殺，刀對刀、劍對劍的廝殺。直白又狂野，凶狠又無情。」
「但那隻是在野外，在文明世界之外。哪裡沒有成體係的監督係統，沒有完備的基礎設施，沒有強大的治安力量。」
「所以，在那裡的人類，會放棄自己屬性中的一部分文明性，回歸到自然狀態。」
特莉絲在說話時，一隻手手掌豎起，放在一邊。這代表了她說的野外環境。
緊接著，她又對著藍恩豎起了另一隻手掌。
「但在城市裡，國家擁有著完備的監督力量與治安力量。這些力量分布的復雜程度甚至會超出專業人士的想象！」
「在城市之中，每個人都跟另一個人有關係，每個人都為別人付了工錢，每個人都在收著其他人給的工錢。而屬於泰莫利亞的官方機構，則會通過他們數量巨大的會計、財務，去捕捉在金幣流轉的過程中的信息。」
「情報機構最主要的業務是放出間諜嗎？不是。是在城市運行過程中堆積下來的財務報表跟物資報表裡，尋覓出隱藏著的信息！」
「城市是有規矩的，藍恩。」
特莉絲為了照顧這個「遠離文明社會」的獵魔人，又加重語氣重復了一遍。
「如果有人進了貨，卻沒有在賬麵上顯示，就會造成財貨不對賬。如果這事經常在某個城市裡發生，那這個城市就會失去商人的信任，進而蕭條。」
「這不是某個大人物，端著高腳杯輕飄飄說上一句『把這事辦了』就能了無痕跡的！想要掩蓋痕跡，需要付出成本！巨大的成本！甚至連付出成本這個行為，都需要巨大的權力作為門檻。」
藍恩靜靜地聽著這門中世紀水平的管理課程。
特莉絲講話中的核心概念就是：凡做過的事，在文明世界中就必然留下痕跡。
賬本、貨票、金錢流動的痕跡林林總總。
隻要是乾買賣，不管非法還是合法，就必須有這一套東西。
因為就算是非法組織所做的非法買賣，也需要這些東西作為分賬時的憑證，用來安撫人心，證明頭目的領導力，鼓勵手下繼續跟著自己賣命乾活。
沒有這套東西，也就別想著能把生意做大了，甚至連組織本身的架子都會當場散掉。
而現在，特莉絲認真地看著藍恩那雙琥珀色的貓眼，一字一頓地說著。
「但我跟凱拉，什麼痕跡，都找不到！」
那雙貓眼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這讓特莉絲知道，對方聽懂了自己的意思。
「凱拉跟我查詢了陸運的、海運的，上溯十五天的所有貨運清單跟財物貨票什麼痕跡都沒有！」
「這份清單與貨票的資料，經手的部門有碼頭管理、城門檢查、稅收核驗、銀行財務對接等等部門，經手人至少超過三百！這還是隻算需要對資料進行核查的崗位。」
「但這份資料經過了少說三百道『網』，卻依舊沒有貨不對帳、錢不對賬！」
「你能理解這是股什麼力量嗎？」
凱拉才不管藍恩的思維能不能跟上，她恨恨的冷笑著接上。
「一個市政員工要扛著丟掉飯碗的風險去做帳，得到的好處我們就按少點，一個月的薪資算，十枚奧倫。三百人就是三千奧倫！而更重要的是」
「這至少三千奧倫流經到至少三百個市政人員的手上，我們的金融監督部門竟然也沒有絲毫察覺！嗬嗬」
凱拉對著藍恩舉了舉桌上的酒杯，似笑非笑。
「多虧了你啊，俊俏的獵魔人。不然我們倆還以為自己已經算是在這座城市立住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