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蘇掌櫃(2 / 2)
唐拾拿水壓了壓頭上炸起的幾撮頭發,又穿上了一身新的黑衣,感受著新衣的舒適,唐拾隻覺得心中溫暖。
這是他娘給的衣服。
楊瀟瀟知道唐拾最喜好穿黑色,在鎮漠找裁縫訂做了百八十套,要唐拾走的時候全部帶上。唐拾走的時候覺得太多了,隻拿了十套,楊瀟瀟還大嘆可惜,說待到唐拾到永安後一定要寫封家信報平安,她要親自帶人給唐拾送來,順便看看未來兒媳婦兒。
唐拾不太相信,他認為他娘送衣服是假,看兒媳婦才是真。但無論如何,家信還是要寫的。
唐拾在書桌上攤開一張紙,磨好了墨,提起筆開始認認真真地寫家信。
簡單的紙張,從右到左卻落下了一行行漂亮的瘦金寸字。
唐拾喜歡寫字,玄機子也教了唐拾眾多字體,可唐拾最喜歡的字體就是這瘦金體。他覺得這字體瘦挺爽利,一行一頓之間盡含屈金斷鐵之意,漂亮至極。
在家信裡,唐拾表達了對家的掛念,中間是唐拾到永安城後遇到的事情,最後是讓他娘放心他的保證。
當然中間的事情是經過唐拾挑選的,有些事情並不適合讓他娘知道,比如朱亟要拿鞭子抽他。
以唐拾對他娘的了解,若是寫上了這件事,他娘估計會直接帶兵殺到永安。
「公子!公子!木匠鋪的掌櫃我帶來啦!」
就在唐拾寫最後一行署名「拾兒」的時候,臥房的門突然被李翌大呼小叫地打開。
唐拾嚇得手一抖,「兒」的豎彎鈎直穿過了頂上的「臼」。
日!
唐拾的表情瞬間扭曲!一臉陰沉地看向李翌:「李翌,我是不是說過進我臥房要先敲門。」
李翌回答的很認真:「公子昨晚是這麼對巧琴和青墨說的,沒有對我說。」
唐拾聽完氣的差點跳起來。
你小子是一點眼色沒有嗎?
李翌一看唐拾的表情不對,心裡一咯噔。
公子昨晚對巧琴和青墨約法兩章,而不對我,難道意思不是特別信任我嗎?
莫非我又猜錯了?
「那掌櫃現在在哪?」唐拾深呼一口氣,決定不跟這個沒眼色的李翌生氣。
「他正在前院等候。」
「好。」
唐拾一臉陰沉地出了臥房,快步走去前院。李翌趕緊跟上,心中不禁暗想:我是不是跟公子八字犯沖,總是莫名其妙的惹公子生氣。不行不行,得抽空找個道家高人算算,看我戴個什麼能調理一下。
待唐拾到了前院,就見到了這名極為會辦事的掌櫃,頓時眼前一亮。
隻因這掌櫃雖是商人,卻並沒有挺著個肥的流油大肚子,穿金帶銀,滿身的銅臭氣。
反而是名身材瘦削,高約七尺,容貌俊朗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身素樸的白袍,月要纏一根深青色月要帶,身上帶著一種文人的書卷氣。可惜這前院的雜草已經被拔個精光,光禿禿的土地不太配他身上的書卷氣。
掌櫃看到唐拾的身影,帶著笑意對唐拾一拱手,溫和地笑道:「在下蘇儀,字子張,見過唐公子。」在他身後的四個匠人也都對唐拾拱手行禮。
不得不說外在形象好確實是一個優勢,唐拾對蘇儀的第一印象甚好。
於是他也回禮笑道:「原來是蘇掌櫃,唐某一直睡到現在,倒是讓蘇掌櫃久等了。來,請蘇掌櫃進屋說話。」唐拾對著中堂手一伸,又對身後的李翌說道:「李翌,你帶這幾位匠人大哥去旁廳裡坐坐,再沏上壺茶水。」
「是。」李翌神情動容的答應道。
幾位匠人一愣,連忙躬身道:「謝唐公子。」
大玄匠人地位低下,並且還要錄入匠籍。而入了匠藉的人不光自己這一輩隻能當一名工匠,連同他們的子孫後代也都隻能為工匠,就像是會手藝的世襲奴隸一般,哪怕是工部中的工匠,也得不到上層人的尊重,更何況是他們這些民間的工匠。
而唐拾親自說要給這四位匠人茶水喝,則是給了他們對人的尊重。
這也是為什麼剛剛李翌神情動容、匠人連忙道謝的原因。
四位匠人還是第一次在除蘇儀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尊重,而且這個人還是一名國公之子。
蘇儀看到唐拾的表現也是神情動容,對著唐拾一揖到地行了個大禮,謝道:「謝唐公子。」
唐拾倒是對蘇儀行禮有些意外,趕忙將蘇儀扶起,笑道:「蘇掌櫃這是乾嘛?來,跟我進屋說話。」
「唐公子先請!」
蘇儀跟唐拾有說有笑地進了正廳,忽然唐拾對著前方一揖到地。蘇儀疑惑地朝唐拾行禮的方向看去,結果就看見中堂中間牆上掛著的氅衣。
蘇儀有些納悶,好端端的,唐公子把件氅衣掛中堂乾嘛,還對著件氅衣行大禮。
等等,這氅衣好像是黑底繡金龍紋的,那金龍好像還是五爪金龍。
蘇儀突然意識到什麼事情,看向已經站起身的唐拾,不可思議地問道:「這莫非是昨晚陛下……」
唐拾知道蘇儀要問什麼,誠實地點點頭。
蘇儀頓時被嚇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吾皇萬歲!」
他可知道大玄隻有才敢穿,或者說才能穿這黑底配五爪金龍紋的服飾。
那個人就是——皇帝。
一想到皇帝,蘇儀不由得心中大驚:我本以為昨夜唐公子受召進宮享受禦宴,已經是聖眷不薄,結果還是我身為個商賈不敢想啊,陛下居然賜給了唐公子一件龍衣!
唐拾對蘇儀的反應很滿意,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昨晚因為他撕壞自己的衣服,朱亟又親自給他披上的這件氅衣實在是意外之喜。
想到這裡,唐拾又覺得朱亟現在有可能正拿著自己寫的那張紙,更可能還找了人翻譯了內容,頓時表情又不好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我特麼的手賤寫那個乾嘛!以後時機到了再寫唄!
「唐公子真是簡在帝心啊!」蘇儀行完禮後,站起身來佩服的看著唐拾。
「啊,還好吧……」唐拾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陛下昨晚要拿鞭子抽我。
「不知唐公子今日叫蘇某前來,是想要打造什麼呢?」蘇儀並沒有在氅衣上多問,直接切入正題。
唐拾沒有回答蘇儀的問題,反而看向牆上的氅衣,輕笑道:「昨晚禦宴結束後,陛下又讓我隨他去禦書房聊天。我與陛下在禦書房中相談甚歡,但待到我走的時候,陛下害怕我著涼,便親自將他的氅衣披在我身上,還讓千牛備身秦風及送我回來。
我當時並沒有多想,身披氅衣回來後,便將氅衣好生存放起來,並供在祠堂之中。之後便回臥房睡覺了,躺在床榻上卻橫豎睡不著,思考陛下為何要給我披上他身穿的氅衣。想了一直想到公雞報曉才明白陛下的用意。
蘇掌櫃,你知道陛下的用意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