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霞樓(2 / 2)
唐拾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強忍著怒氣,咬牙切齒地問道:
「子張,真的不能再講講價嗎?」
「那酒樓掌櫃的態度很強硬,估計是上麵的人要的這個價,他也沒辦法改變。」
唐拾低頭沉吟了一會兒,覺得他現在應該沒有能力和資格要求蘇家讓步。
「那咱們不能換個地方當酒樓嗎?」
「可以。」
「……」
唐拾聽到這個答案,又差點暴跳三尺。
「那你不早說!」
「唐公子,你先別激動,我話還沒說完呢。」
蘇儀一幅有恃無恐的樣子,解釋道:
「可以是可以,但咱們要做的是連鎖酒樓,時間還是挺緊的,而且唐公子你又找了那麼多朝中大臣參與,那這第一家要選個好地方當門麵啊。
「廬郡蘇家的那座酒樓位置好,麵積很大,還是五層高樓,室內的裝修也算是上乘,若是按照正常價格買下也得要兩千餘貫,雖然他們出價三千貫確實太貴了,但我以為,這是值得的。」
「不成不成。」
唐拾拉過蘇儀,想要背對著那群聚眾鬥毆人士,卻發現武赤行四人正在被朱艾壓著打,不禁暗罵一聲:男人的恥辱。
不過看那邊亂成一團,應該聽不到這邊說話。
「子張,咱們還要跟廬郡蘇家爭商呢,這要是先讓他們掙了咱們的錢,豈不是丟大人了。」
蘇儀怪異地看了唐拾一眼,卻並沒有急著反駁,而是順著唐拾的話,道:
「那唐公子的意思是……」
「咱們就找個便宜點的普通酒樓算了。」
「可那樣不是更沒麵子嗎?」
「哎,子張,此言差矣。」
唐拾擺擺手,繼續道:
「正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咱們酒樓的菜肯定會被食客熱捧,就算在永安城外蓋個小破房當酒樓,也會有人去吃。再說了……」
唐拾忽地站直身子,雙手負在背後,笑道:
「你不覺得在一個普通酒樓裡賣人間美味,頗有種得道高人返璞歸真,隱於市井的感覺嗎?」
唉,要是有陣風能吹起我的衣衫就好了——唐拾這樣想道。
蘇儀聞言,眼神復雜地看著唐拾,很想說一句:你不要瞎逼逼。
狗屁的返璞歸真,狗屁的隱於市井!
你沒弄到那麼多錢買廬郡蘇家的酒樓就直說嘛。
找那麼多理由乾嘛,我又不會笑話你。
考慮到將來的前途,蘇儀覺得自己還是要攔一下唐拾。
「咳咳,唐公子,話雖如此,但是我還是覺得,必須得買廬郡蘇家的酒樓,畢竟要想快速把名號打出去,傳遍永安城,就一定要……」
還沒等蘇儀說完,唐拾就抬手打住。
「子張,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我了。」
「你明日就去再尋一個中上等的酒樓吧,價錢盡量壓在一千五百貫以下。」
蘇儀見唐拾鐵了心不想買廬郡蘇家的酒樓,略微有些失望,但又想到昨晚唐拾能提出「連鎖」這個新奇的商業經營模式,其商業頭腦定然不一般,心中必是有了其他打出酒樓名聲的辦法,便放棄繼續勸告的念頭,點頭道:
「好吧,我明日再去尋一座,啊對了…」蘇儀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唐公子,咱們酒樓的名字應該叫什麼?」
唐拾聞言先是一愣,他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思考良久後,轉身一指背後。
蘇儀也轉身看去,隻見朱艾正洋洋得意地叉月要站著,而剛剛與她「切磋武藝」的武、吳、莊、曹四人,已經被朱艾擊敗,以各種奇怪的姿勢癱在地上,偶爾還抽搐一下。
至於歐陽、封、張三人,他們則麵色驚恐地坐在地上,緊緊地抱在一起。
「啪!」
蘇儀一拍手掌,道:
「公主樓?」
唐拾眼皮子一跳,心想你特娘的是怎麼聯想出來的,朱艾到底哪裡像公主了,這場景不管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民間惡霸欺負了七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吧。
蘇儀看唐拾表情不對,知道自己定然是猜錯了,繼而問道:
「那是什麼?」
唐拾手指稍微往上抬了抬,蘇儀仰頭看去。
西山頂上無雲,即使太陽已經沒入西山大半,卻還能不受阻礙地射出漫天紅霞,映紅的不止那片天,也映紅了唐拾的臉、唐拾的眼。
唐拾轉頭看向蘇儀,微笑道: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就叫『霞樓』,如何?」
蘇儀機械地點點頭,震驚道:
「唐公子,剛剛那句詩是你寫的嗎?」
自古以來,夕陽在文人墨客的筆下都是悲情的、將盡的。
而唐拾剛剛講的這句「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用一種令人神往的深情比喻,寫出了即使天至黃昏,可夕陽仍舊是太陽,仍能幻化成霞,綺麗滿天。
那撲麵而來的大氣豁達讓蘇儀渾身顫抖。
可唐拾卻搖搖頭道:
「不是我。」
「那是誰?」
「我也不知道。」
唐拾沒說謊,他是真的不知道,這句詩是玄機子讓他背的那上萬首詩詞裡的一句,隻是他剛剛看見漫天紅霞,忽然想起來了而已。
當然,唐拾也知道這上萬首詩詞,首首都是可以千古流傳的精品,他也問過玄機子這些詩是哪裡來的,是不是玄機子自己寫的。
玄機子卻十分怪誕地說不是他寫的,而是從河裡淘的。
不過玄機子也立下一個規矩,每次唐拾講出這些詩詞的時候,被人問起作者,都不準說是自己寫的,就算死也不能說。
唐拾問為什麼,玄機子隻是冷笑一聲「你不配,我也不配」。
蘇儀笑了笑,隻以為唐拾是開著玩笑當謙虛,也不再多問,見天色已晚,便拱手告辭唐拾,離開了唐府。
一直到很多年後,蘇儀隨唐拾去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山頂上,見識到那場不為人知的失敗,才知道這句詩來自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