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歸鄉客 火蓮開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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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喻戴著耳機,自己一個人窩在陽台的吊椅上看著遠方的點點燈火。

門被推開,齊晟拿著紅酒安安靜靜地坐在夜喻身後。

「身體可還好些。」

齊晟給夜喻斟著酒,自顧自地說道。

「又勞煩您老人家操心了。」夜喻摘下耳機回頭瞥了一眼齊晟,狹促地笑道。

齊晟不理會夜喻話語中的那點意思,把酒遞給夜喻後便抱著酒瓶喝了一口。

「沒醒好呢,糟蹋糧食。」

夜喻瞪了一眼齊晟,齊晟卻擦擦嘴角反問道:「還貧不貧嘴了?」

夜喻無言,高高舉起大拇指。

「你的身體真的經不起折騰了,我已經囑咐了曹天智,隻要拿到最後的那把煉江你的火之劍就能完整,之後就能用它的力量修補你受損的魂魄……」齊晟在夜喻身後絮絮叨叨也不管夜喻聽是不聽,一股腦的便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軍師啊。」

「你說,我在聽。」

「我的存在,真的重要嗎。」

齊晟沉默了,他抱起酒瓶又是猛灌了幾口,雙頰微紅的他站起身走到夜喻的身後,望著天上圓月,字字斟酌道:「無論我們活的多不容易都不能這樣想,對不對。」

「說歸說,你站在我後麵,我很難不懷疑你是不是要吐我身上了。」夜喻品了口紅酒,味道上是不如家鄉的酒來的好喝的。想到這,夜喻問道:「軍師是華夏人吧,為什麼會在這裡。」

「哈?你現在懷疑上我了?」齊晟半個身子壓在吊椅上,用手胡亂拍著夜喻的頭:「爹爹幫兒子需要什麼理由嗎?」

「你喝醉了。」夜喻無奈道。

「我才沒醉!」齊晟開始發酒瘋了。

曾在讀書時見過一句話,人生一途就像飲酒一般,痛飲杯中的美酒後便是止酒等待下一場豪飲。

夜喻沒有回答,心中卻有了答案。

「齊晟。」夜喻輕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卻遲遲沒等來回應。

扭頭一看,原來這家夥已經喝得大醉昏昏然睡去了。

真是的。

夜喻抱起齊晟將他擱置在自己床上,輕輕幫其蓋上被子隨後便推門下樓去了。

臨走之前夜喻回頭看了眼熟睡的齊晟,心中五味雜陳。

我不能再對一個手足下手了。

夜喻走出去後便一直心神不寧,他開始翻閱那本羅蘭和秦逍遙用命換來的羊皮古書。

書中記錄的不僅僅隻有術法,關於陣法、武學一一都有記錄,整本書就像是遊戲的通關攻略似的。

正翻著書的夜喻猛然抬頭,一個念想在他的腦海中轉瞬而過。

大廳內所有燈火驟然熄滅,空盪盪的屋中強烈的窒息感籠罩夜喻全身,那個念頭來的快去的卻更快,隻是一瞬間夜喻便對整個修客世界失望透頂。

為什麼書中會有魔界的地圖,每個地區的戰略點都有詳細記錄,為什麼關於封印法寥寥無幾陣法、雷火風秘術卻動輒上百頁?

最後的最後,為什麼那八個字是「蒼生為引,鴆殺妖魔?」

劍仙你為什麼要告訴世人,殺死妖魔的方法是犧牲普通人。

為什麼書中的種種術法,越是威力強大的對於人類的傷害卻越大?

夜喻猛然站起喃喃低語道:「你到底是在幫我們,還是在毀滅我們。」

那一刻,夜喻又看見了白衣的自己,他眉目含笑,緩緩從門外走入進來,他看著自己就像看著一個孩子一般溫柔和慈愛。

「你……是誰。」

夜喻警惕地看著對方卻沒有感受到一絲絲敵意。

「你能走到這真的不容易。」白衣夜喻微笑道:「殘缺修客夜喻,我是你的引路人。」

那人把殘缺二字咬的極重,仿佛在提醒自己什麼。

夜喻還想說什麼,下一刻兩人便墜入無邊幻境之中。

臥房的大門被打開一條縫隙,齊晟神色復雜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夜喻,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齊家是華夏國內數一數二的術算家族,家訓第一條便是萬物皆是掌中餌。

在家族內,每一任族長都是上一任族長的嫡子繼承。一代人中往往有多位族長偏愛的嫡子,避免爭權的矛盾,每一代族長的嫡子都會在及冠後入世遊歷。

用自己的術算能力,在國家之間下一盤棋,而棋局上最後的勝者,自然就是下一任族長。

齊晟回過神來,現在他不想去想這些煩心的事。他找到夜喻並非偶然,族中有位長輩說過,劍仙劍是會選擇主人的,每位仙劍持有者都會歷經考驗從而與仙劍締結契約。

老牌的仙劍持有者早就擁有破開業障的能力,夜喻現在仍然缺少一把最重要的煉江劍,但這不妨礙齊晟把賭注都壓在這個還很年輕的夜家棄子身上。

那個白衣人,是仙劍的魂靈嗎。

齊晟右手開始無聲推算,越算心卻越涼。

怎麼會有三千八百條不同的線!?

清晨之時,夜喻夢醒。

夢醒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當眾宣布返回華夏。

一片嘩然。

沒有人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就連齊晟也隻能模糊猜個大概。

離別之時齊晟目送夜喻走遠,他忽然發現這個人的身邊似乎有一圈霧氣環繞,半遮半掩中齊晟看清了夜喻的那雙漆黑的眸子,那眼中的景象讓他一時難以相信。

那是一雙流淌著千萬鮮血的眼睛,似乎隻是一夜之間他已經見過了千萬人的死亡,那深深的絕望環繞在夜喻的身體四周幾近於實體!

那本書,到底寫了什麼!

而夜喻同樣看向齊晟,軍師,你我已在棋局之中了。

幻境中,白衣人告知自己是被破格允許進入這裡的。

兩人踩著石板路穿過一片竹林,在盡頭處有一片高聳入雲的崖壁,瀑布自上墜下重重地砸在崖壁下的湖水中。

水麵之上有一位白衣墨發的男子正赤裸著上身朝著瀑布揮出一拳又一拳。

「他是?」夜喻扭頭問道,身旁的白衣夜喻卻忽然不見。

飛流直下的瀑布所沖起的水霧蔓延在整個幻境之中,除了水聲便再無其他聲音。

夜喻往前走上一步,水中的男人卻忽然說道:「待在那就好。」

一瞬間,風過竹林,水漫山野。

片片竹葉簌簌而落,磅礴大水灌入夜喻體內。

夜喻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身軀與魂魄已有分離。

每一片竹葉的墜落,便是一個夜喻的誕生。

僅僅數秒,夜喻便如身處萬花筒中,麵對著三千多位自己。

男人的聲音在夜喻的頭頂響起:「妖魔橫行,何以救世。」

下一刻,三千餘位自己變化成無數個未來的自己,有禦劍而行、氣態華貴的夜喻,亦有缺肢斷臂、苟且而活的夜喻。

從他們的眼中,夜喻看到了無數個未來。

夜喻的心神開始失守,整個人都止不住地開始搖晃。

「何以救世!」男人的聲音還在回盪。

隨著男人聲音的落下,那三千多位夜喻竟同時朝自己掐訣、吟咒、提氣。

自己的未來在這個小小的幻境中就被算的乾乾淨淨,原來修道的終點竟是這樣自私。

那我們何必修道。

圍棋一途,從古至今不乏賢人雅客行與其上,每位棋手的棋路都是自我思想的延伸,故而千年棋局無一局相同。

在當下這個眾多頂尖棋手縱橫棋道的時代,一台名為阿爾法的機器闖入了整片棋局當中。

那一天,人族棋聖盡數隕落,數十位棋道天才群起而攻之皆是不敵紛紛敗下陣來。

人族最後的棋聖,與阿爾法對弈三局後臉色蒼白,勉強直起身子顫抖著走出了大門。

停留在原地的阿爾法最後落下一子,徹底封死了人族最後的退路。

那位棋聖沒有再去見如潮水般湧來的記者,他順著一條小道離開了,沒有人知道他有沒有流淚,沒有人清楚他落敗後的想法。

自那天後,人族之中便再無棋聖出現,任憑你是驚才艷艷的出世天才,在強大的算力麵前通通成為籠中鳥雀。

當第三聲何以救世響起之時,夜喻一手抓住從麵前落下的一片竹葉,麵對著數以千計的術法,夜喻定住搖晃的心神,緩緩開口道。

「沒有人的未來,毫無意義!」

李修真怒吼道,楓寧城此時已如風中之燭搖晃不定,僅憑李修真一人之力難以駕馭這孤舟。

陳錚看著已經被迫燃燒自己來穩住大陣的李修真,心中五味雜陳。

李修真拔出兩根木質發簪分別投入白鷺和鶴鳴兩區,發簪落地化作兩道沖天光柱。李修真又單手掐訣,一百零八道雷法從水陽江的上遊一路蔓延到下遊,如鋼釘般死死鎮住悔的真身。

未來身的李修真雙手插在袖中,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你做的還不夠多,曾經的我。

舍棄過去,燃燒靈力,以死逼迫悔來重新扭轉光陰,想法不錯。

但。

未來身看了一眼腳下壓陣的四人,又看了一眼倒劍山巔,最後看向夜喻的方向。

你終究為天地所不容。

未來身哀嘆一聲,腳下的楓寧城中頓時一道黑煙凝聚沖天而起,李修真以身擋之,死死地把悔按在陣法當中無法動彈。

整個楓寧城,寸寸皆蔓延火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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