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道長(1 / 2)
須陀山破爛的草屋,平日便是千瘡百孔,一遇上暴風驟雨,頂棚更成了篩子。
衛湘君腿腳不好,爬不到上頭,隻能披了徐五的大衣裳,躲在勉強淋不著雨的地方,等著能乾這活的人回來。
家雖是破,總還有一個幫她頂門戶的。
徐五終究沒丟下她們母子。
「嗖」的一聲刺響,在半空中炸開。
這聲兒不像在打雷,卻也震耳欲聾。
衛湘君嘆了口氣,下那麼大的雨,礦頭還逼著苦力們乾活,也難怪徐五總想逃走。
衛湘君不想連累誰,可她要為孩子考慮。
想到孩子,衛湘君低下頭去扌莫肚子,手卻突然僵住。
她沒有大腹便便,月要肢纖細,還係了一條大紅馬麵裙,上麵的金絲鳳凰正欲展翅高飛,是師娘親自為她做的嫁衣。
這裙子她隻試穿過一次,一直擱在漢鄉侯西府的臥房裡。
遠遠有人過來,肩上扛著鐵鎬,隻瞧得見身影,卻看不清臉。
「回來了?」
衛湘君喊了一聲,便想迎上去,結果雙腳踏空,身子竟不停地往下墜……
衛湘君在草墊上睜開了眼,迷迷糊糊將手往後麵扌莫了扌莫,觸到一個帶著體溫的後背。
這是什麼怪夢啊,她分明還在須陀山。
打了個嗬欠,衛湘君坐起,隨手將原本身上的衣裳,給邊上人蓋了。
再然後,衛湘君猛地回過神。
須陀山才是……夢。
她得多蠢,才會還對那個人念念不忘。
一身冷汗之後,看向頭頂如蓋的樹冠,以及枝葉間透出的黯淡月光,衛湘君所有的記憶又回來了。
她被困在了望風嶺的斜坡下,差點掉到水裡淹死。徐五出現了,說嶽無咎派了不少人在找她,卻隻有他們兩人遇上。
雖然討厭徐五,可衛湘君不能不承認,若沒有他在,這個長夜不知有多可怕。
山中到處是蛇與猛獸,衛湘君聽了半夜的狼嚎,似乎隨時就會被一張血盆大口吞噬。
徐五抱著刀靠在樹邊,什麼都沒說,卻分明在幫她守夜。
衛湘君不知自己何時睡著的,不知徐五何時將身上衣裳給她蓋了,更不知人家後來怎麼也躺到了草墊上。
前世他們不是夫妻,可夫妻能做的事,兩個人都做了,也不會在乎躺在一塊。
可現在到底不同,孤男寡女在這荒郊野外,即便無人瞧見,也不該挨這麼近。
衛湘君這會兒該推醒徐五,大罵他登徒子,趁人之危。然而瞧向那張睡著都擰起眉頭的臉,她又有些不忍了。
這一片沒有別的地方能躺,讓人一宿不睡,倒是她不近人情。
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吧!
衛湘君一手扶月要,一手撐著樹乾起來時,天已經微微地亮了。
幾隻鳥兒在林間啾啾地叫起來,有冰涼的露珠砸到了衛湘君的臉上。
抬頭望向這處幾乎直挺挺杵在水潭上的斜坡,衛湘君又開始頭疼。
徐五沒有三頭六臂,他自己也說,是失足掉下來的,還能指望他救人?
「嗖!」
又是一陣尖厲的聲音,這一次,就在衛湘君身後。
衛湘君扶著月要,費勁地回過頭。
徐五不知何時醒的,此刻站在不遠處,手裡拿著一把短弓。
注意到衛湘君望過來,徐五收了弓,「有人聽到響箭,就會下來。我睡一會,來人再叫我!」
還有救兵?
衛湘君心裡一喜,隨即又想到一件事。
「回頭來了人,你便說,才剛找到我。」
衛湘君不想和這位沾上邊,更不願意因他壞了名聲。
都已經躺下的徐五抬起頭,「衛姑娘當我何人?在下雖不算正人君子,也不至於趁火打劫。你說,我昨兒做了什麼?」
徐五當然沒做什麼,除了趁她睡著,擠到了女孩家旁邊。
「回頭再添五十兩,隻要小道長守口如瓶。」
「徐啟。」
衛湘君愣了一下,還回頭看了一眼。
徐五在叫誰?
「在下徐啟,家中排行第五,你也可叫我徐五,隻不許叫什麼『小道長』,我不愛聽!」
過了兩輩子,衛湘君才頭一回知道徐五真名。
徐啟……
可惜再回不了衡山書院,不然衛湘君一定去藏書閣,看能不能找到大梁徐氏的家譜。
「二百兩,我收了便是!」
徐五……不,現在該叫徐啟,他這個態度就對了。
用銀子能辦成的,都不是事。
衛湘君滿意地轉過頭,正要長出一口氣,冷不丁有人從天而降。
被嚇了一跳的衛湘君後背砸到樹上,月要又一陣生疼。
麵前這人,是個瘦巴巴的,比阿壽大不了多少的半大孩子,也是一身嶽家軍的行頭。
和衛湘君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半大孩子突然來了句,「五哥,少將軍派那麼多兄弟,都說找的是他愛妾。」
徐啟坐起,拿眼瞅瞅衛湘君。
「敢要胡說,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衛湘君臉都紅了。
要不是無路可走,衛湘君真想掉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