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隻有我知道(1 / 2)
「什麼?」
「廢廟觀?!這是為何?!」
在場賓客、顧家人愣在原地,顧言心裡也驚了一下,白日的時候還在想消息是否確定,沒想到天黑就傳了過來。
難道這世間真沒有什麼修道中人,或妖魔鬼怪?
思緒間,心裡泛起一絲失落。
此時那邊的文鹿開了口,附和的點頭:「親家公,還是不要有顧慮,此事別說我們,就連縣令也不知詳情,隻遵令行事便好。今日白天的時候,青峽縣所有廟觀已經毀去,想到酒郎這邊廟觀頗多,縣尊定會請你幫忙,索性就帶了一些家仆過來相助,中途正好碰上縣尊,便一道過來。」
顧家這位老爺平日也不信神鬼,既然縣尊讓他幫忙,自然會出些人手。
「既然朝廷下旨,縣尊又親自過來,我這人有的是一把子力氣。」
旋即,朝庭院眾多賓客拱起手:「老夫續弦大喜,本讓大夥吃喝舒坦,但朝廷旨意要緊,顧某就不能陪大夥了,諸位還在此間吃喝,顧某去去就回。」
庭院吃喝的多是城中大姓,能置下家業的都不是蠢人,順水人情這事他們熟悉的很,何況縣尊還在這兒,紛紛起身表示自家也能出些人手。
縣令緊繃的表情終於露出笑容,他其實一早就知曉這些人會來吃酒席,便直接帶人過來,一來省得東奔西跑通知他們,二來這個人情到時可就由顧家去還。
「那就勞煩諸位出些人手,與縣衙差役一起,前往酒郎縣各處廟觀盡快拆除,本縣也好向上麵交差!」
酒席自然是沒法吃了,外麵的附近鄉鄰三三兩兩的散去,也有看熱鬧的,準備跟著一起,癡傻的『守村人』等在院外,指著一個個集合顧家仆人護院傻笑。
汪汪……汪汪……
深夜泛起絲絲薄霧,周圍犬聲狂吠,安靜的長街上不久響起一道道腳步聲,一支支火把猶如長長火龍蜿蜒而出。
顧言跟著兄長顧庸騎馬跟在隊伍當中去往城東,出城門行不到半裡的土地廟,四四方方不到人月要際高,就被一擁而上的家仆揮舞鋤頭砸的稀巴爛。
留下一堆殘磚爛瓦,斷去數段的土地像揚長而去。顧言緩了緩馬蹄,看著地上數截的土地,心中有些不安。
今日可不是好吉辰,做這些事,難道真不怕招惹禍事?
他抬了抬頭,星河繁密在夜空流淌。
夜色下,隊伍又行十多裡路,來到偏僻貧瘠的小山,附近村莊老舊,房舍院落不多,似乎聽到外麵的動靜,村裡的狗一個接著一個的狂吠起來。
汪汪汪——
顧言望去山坡上,目力所及的盡頭,一座建築被黑夜籠罩,夾雜林野間,如同潛伏陰影裡的凶獸,伴隨令人不安的犬吠聲,有些毛孔悚然。
「前麵就是祥雲寺,今晚就先把它拆了!」
眾人持著火,照著一道道身影朝山坡上的寺廟奔去,紅瓦黃牆,在這荒僻的山村間,顯得格外引人矚目。
顧言下馬,牽著韁繩跟在後麵,到了那邊,寺廟的門已經被敲開,裡麵的僧人出來阻攔,被眾家丁護院,以及衙役粗蠻的丟到寺外。
「你們做什麼?!」
有和尚想要沖過去搏命,被一個領頭的捕快一刀柄砸在頭上,頓時鮮血直流。
轟!
寺廟大門被幾個壯漢拉的倒塌下來,重重摔在地上濺起煙塵,門簷下的四尊金剛泥塑也被人用繩子套住,拉扯倒下神台。
「正殿的菩薩像,進去後走側麵,用黑布裹住頭,然後再拉下來!」
這是有懂些門道的捕快在那嘶喊,顧言看著地上滿頭是血的僧人,牽著的坐騎躁動起來,噴著粗氣,刨著蹄子不願跟顧言進到寺廟。
他依言行事的家仆護院,心裡也越發不安起來。
「仲文,怎的不進來?」兄長顧庸此時頗為興奮,兩隻袖口都挽了起來,月要間懸著一口刀,威風凜凜的站在殿前的三足圓身的香爐前麵,「趕緊將這裡拆了,後半夜為兄還要帶你去尋女人呢。」
大殿之中,此刻有人聲音喊道:「套住了!」
「還等什麼,拽下來!」那是捕快的聲音。
隨後,就是『嘭』的巨大聲響,顧言從敞開的殿門看進去,那尊身披紅綢的佛像被兩側繃緊的麻繩拽下蓮台,重重摔在地上,佛像的頭顱斷裂,滾到門檻彈了起來。
「兄長小心!」
顧言大喊一聲。那邊的顧庸轉身掀開袍擺,一腳就蹬在飛來的佛頭,印出腳印的同時,佛頭呯的落在香爐上。
清冷的月色、燃燒的片片火光裡,半闔的佛眼陰沉的盯著寺廟門口的顧言,周圍人被這一幕嚇得有些不敢動彈。
「將你拉下蓮台,還想上去?」
顧庸粗野慣的人,哪裡有什麼顧忌,本身力氣也頗大,按著香爐「啊」的一聲怒吼,將爐身推倒,上麵的佛頭也隨之掉去地上嘭嘭兩聲,在這片靜謐裡讓人更加緊張。
「嗬嗬,都還愣著乾什麼?拆廟啊!」
顧庸朝周圍愣住的家丁護院吼道,然而,他話語剛落,一陣風吹來,廟中老樹嘩啦啦的搖擺,火把光明明滅滅,顧言抬袖遮住麵門,身後還有那癡傻的『守村人』鼓掌叫好。
這時,正殿那邊有身影在裡麵喊道:「怎麼回事?」
「誰在說話?!」
「哎喲,有鬼啊!」
進去的數人,屁滾尿流的沖了出來,摔在地上連滾帶爬,那捕快捂著帽子飛奔,他身後陡然一股氣浪沖出,將他掀出半丈高。
寺廟四周山林之中,無數鳥雀驚慌飛出,黑壓壓的盤旋廟觀上方,焦躁不安的那匹馬拖著韁繩掙脫顧言的手撒開蹄子就往外狂奔。
顧言放下袖子想要去抓住飄飛的韁繩,頓時一股冷風夾雜灰塵撲在了他臉上,迷迷蒙蒙間,耳中仿佛出現了幻聽般,全是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低語、或吶喊。
他心裡驚詫不已,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渾身頓時感覺冰冷,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氣,癱軟的坐到了地上。
周圍眾人也都是如此,捂著耳朵渾身顫抖,身子弱的直接癱倒地上,兩眼翻白口吐白沫。
「哈哈哈……來啊~朝這來啊!」
笑聲癲狂傳來,顧言耳鳴、眼花癱軟地上,模糊的視線裡他看到兄長滿臉通紅,中邪一般披頭散發在那揮舞雙手。
「兄長……」
顧言感覺渾身沉重,手指頭都難以動彈,模糊的視線裡,然後便看到一道身影從他後麵走到了前麵,衣衫破舊,蓬頭垢麵,正是熟悉的『守村人』。
「是他。」顧言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
月光下,對方沒有癡傻的憨笑,反而是一臉嚴肅,咬破手指,在地上畫起了什麼,嘴裡叨叨念念,像是在跟空氣說話。
同樣也是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周圍隱隱約約低喃。
下一刻。
顧言變得難以呼吸,肌膚浸在冰涼的液體裡,視線扭曲,那方的兄長頭頂上方,駭然的看到一團似霧非霧的東西,灰蒙蒙的一片,仿佛長出一根根細長的觸手,鑽入兄長的頭頂。
好像是在跟『守村人』交流,又似乎察覺到了顧言在看它,灰蒙蒙的霧氣裡,忽然泛起一對紅光望向這邊。
顧言不由自主渾身抽搐,視線中能看到的顏色變得怪異,那煙霧也變成了無法形容的形狀,裡麵仿佛有著一張張人的麵孔,極力張大嘴露出痛苦的模樣。
「太上明光,祛邪符籙……」
隱約能聽懂的咒言在廟中徘徊,怪異的煙霧鼓動形狀,漸漸消失不見,顧言身上的耳鳴、頭疼腦脹也逐漸停止。
待他完全清醒過來,卻是愣在了原地。
「不見了?」
周圍仍舊一片嘈雜,捕快指使著家丁護院拆卸院牆廟瓦,兄長穿梭殿宇間正將一個個供奉小佛像丟出砸碎。
『難道是夢?』
顧言呆愣,看到傾倒的香爐,落在不遠的佛頭,以及上麵的腳印,他很清楚這不是夢,下意識的回頭,就見憨憨癡癡的『守村人』靠著門檻呼呼大睡,直到廟觀被拆的差不多了,眾人打道回府,他才醒過來,跟在隊伍屁股後麵慢吞吞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