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篇 陌路(1 / 2)

加入書籤

(一)

一場夜雨之後,天已微涼。

官道上,一匹雪白的健馬疾馳,不時濺起柔弱的水花。

高大的馬背上坐著一個看似嬌弱的女人,長眉如畫,眼若晨星,好一個粉雕玉琢的女人。這樣美麗不可方物,又是如此嬌小可人的女子,本應該恬靜地坐在閨房的床沿上,為自己心愛的郎君縫製衣物,可是這個女人此刻卻在催促著良馬不住疾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無論她是誰,也無論她有多麼美艷。

她的目的地是「東軒樓」。

東軒樓的前身是聚樂酒樓。

隨著謝府的敗落,聚樂酒樓也隨之被取代。

六坡街,東軒樓。

馬上那女子盯著「東軒樓」的三字牌匾,許久未動,似有所失,到最後好像終於確定了什麼,才走了進去。

酒樓內的擺設都沒有變過,唯有昔時的英雄們都已歸冥府,不得不令人感慨世事無常,物是人非的悲哀。

——也許這個世界本來就容不下太多的人,有人來了就必須有人要離開。

隻見那女子一進酒樓就坐在南首一張桌邊,由於她的美貌頓時引來無數人稱羨的目光和話語。

對於她來說,這樣稱羨的話語,這樣的目光,早已習慣淡然,因為她的美並不是今天才有的,所以她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語調叫了一壺「鐵觀音」。就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四周的人一樣。

她的雙眼始終都在盯著門外,似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

——這樣的一個女人究竟會等待誰呢?

藍天中朵朵白雲靜靜浮在空中,好像鐵人般巋然不動。這些俯視大地的浮雲,默然地凝視著地上渺小的生命、無常的世事、多變的恩仇,竟沒有任何的表情,它是否已看得麻木?人類苦苦追求的不正也是這種一覽眾山小的姿態嗎?可是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夠達到這樣的高度,如天上的浮雲般麻木時,他是否又會想要回到過去,回到過去無憂無慮的生活中去呢?人一生奮鬥的目標難道真的隻是揚名立萬?當真隻是為了能有朝一日登上巔峰得意地笑?可是這一切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地做到?就算做到了,難道他就會再無所求嗎?

——樸實的快樂或許才是人們所應該追求的真正唯一。

就在這時樓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幾乎所有人都在同一刻盯向了大門,因為他們看到這個美貌的女子因為聽到這一陣馬蹄聲後,顯出了關切的神色,他們當然都想在第一時間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竟然能夠讓這樣一個惹人垂涎的女子,在這苦苦等候了這麼長的時間。

又過了很久,門口終於出現了一個人,一個風骨遒勁,獷悍冷峭的中年男子。

他坐在了門口的第一張桌子上,那張桌子曾是許浩義的專座,而如今早已有不知多少人坐過。

那人叫了一壺酒,獨飲獨酌,竟然毫不理睬那女子。

莫非她等的人不是他?

就在所有人都這樣認為的時候,那女子卻突然笑道:「閣下是否姓鐵名炫?」

鐵鉉?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進來那人握杯的手也頓時一震,回首看去,道:「你認識我?」隨後他在腦海中不住搜尋著關於這個女人的任何記憶,哪怕隻是一點點極為瑣碎的印象,可是他實在想不起自己在何時何地層見過這個女人。

女子又道:「你這麼說,就是默認了。」

「大丈夫生於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無需掩掩藏藏,在下正是鐵鉉。」此言一出,酒樓中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層層的殺意隨意四泄,鐵炫立時警覺起來,環顧四周發現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充滿了貪婪的眼神和暴戾的殺氣,這是野獸才會有的特征。

這些人就是野獸。

從掌櫃到小二,從喝酒的到飲茶的,每個人都是野獸。

而所有仿佛能殺死人的眼神這時竟全都射向了他。

那女人品了口茶,淡淡道:「鐵將軍果然是豪邁之人,可是有時候這麼直白未必就是件好事。」

「你指什麼?」

「當然是指這裡想要殺你領賞的人。」

「想殺一個人,未必就真的那麼容易,那得看他們的本事如何了。」

「鐵將軍的自信,小女子今日也算是領教了,這也難怪,畢竟鐵將軍可是在濟南擊敗過燕王的人,當真是條漢子。」

「總比那些拿人錢財,當人走狗的人強上幾分。」說完便不再理會,臉上也無任何的驚慌之意,反而鎮定自若,又獨酌一杯酒,吟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一首《月下獨酌》還未吟畢,忽從鄰桌射來一支筷子,正插進他桌上的酒壺之中。

壺碎酒流,這無疑是一種挑釁。

鐵炫朝射來之處看去,竟然又是那個女人,心中不禁暗忖:「這女子究竟是誰?好像是特意坐在這裡等我,卻又好像不是,而且這一彈之力,似乎武功也是不弱,須小心為上才是。」

女子高聲道:「這裡這麼多人都想要取你的命,你還有心情吟詩喝酒?」

「拳腳在人家身上,刀劍在人家手上,要殺誰那是他們的事,與我何乾!」說著又飲下一杯酒。

「哐啷哐啷……」在座所有人都在同一時刻抽出兵刃。

鐵炫道:「在下身居朝廷,想不到初涉江湖,就有這麼多人想要我的命,看來我鐵炫的麵子還真大!」

女子道:「你的命他們並不稀罕,他們要的是你身上的一樣東西。」

鐵炫嘴角一揚,不知是笑是愁,拔刀間就砍死兩人,道:「不怕死的盡管上來!」

東軒樓內,一絲穿堂風刮過,令人頓生寒意。

可是這個時候誰都沒有顧得上冷,因為所有人都熱血澎湃。

鮮血飛舞,柱上、桌上、地上,已滿是用血雕刻出的詭異大紅花。

鐵炫的刀不是很快,但這把刀在他這一生的軍旅生涯中已嗜飲過無數人的血,這樣的刀絕對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所以他的刀法也足以能算得上是上乘。

那女子卻在這時信步走到街上,騎上那頭高大的白馬走了。

當鐵炫殺死最後一個人的時候,他手中的軍刀已經裂開。

但他顧不上這些,因為他要追上那個女人。

他很想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是誰?來到這裡是不是也是為了他身上的那件東西?

——人這一輩子,總有些事是會讓你不顧一切的往前,而不及考慮任何後果。

沒走多遠,就看到剛才那女子悠然地坐在馬背上,在不遠處等著他。

鐵炫道:「你是在等我?」

那女子點了點頭。

鐵炫道:「你為什麼要等我?」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

「你是什麼人?」

那女子也不隱瞞,道:「我叫程弦汐。」

「程弦汐?好熟悉的名字。」

「你是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因為送你下黃泉的也將是這個名字。」

鐵炫道:「你想要殺我?你也想要我身上的那件東西?」

程弦汐笑道:「當然。你知道為什麼剛才我沒有殺你嗎?」

「因為你怕那裡還會有其他人隱伏在暗處。」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不該再追來送死。」

「你剛才應該看過我出刀,你覺得你能殺得了我?」

程弦汐沒有回答,因為她知道回答並不能說明什麼,輸和贏,成與敗並不是嘴上的功夫。

——真理永遠都不需要挑戰的辯護。

所以她出手了,她原本嬌小瘦弱的纖手上,頓時多了一幅鷹爪,好銳的鷹爪,第一招就劈斷了鐵炫的軍刀。

如果這時他們兩人是在比武,那麼僅憑這一招,鐵炫已經敗了,可是現在他們是在比命,比命隻有當有人咽了氣時才能分出勝負。

鐵炫的手中隻剩下半截斷刀,此刻這半截斷刀對他來說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因為他的命已賭在這半截斷刀上了。

刀在人在,刀毀人亡。

別無選擇。

程弦汐威嚴中藏著一絲溫柔的憔悴,溫柔中藏著一份剛毅,剛毅中又帶著一股雍容。總之這是個復雜的女人,有著幾種完全不同的性格。

這樣的人,一旦出招時,絕不會給對手留下一絲存活的餘地。

鷹爪是對付兔子最好的工具,現在鐵炫無疑變成了一隻可憐的兔子,隨時都有可能送掉自己的性命。

如果給他們每人一百名士兵,他絕對可以穩操左券。

因為他是將軍。

但他不是武林高手,所以更不可能是這場對決的贏家。

不過數十招後,他的腦海中漸漸有了這個女人的印象。

他的確見過這個女人。

在遙遠的雲南有著一個神秘而又古老的教會,教會奉:蜘蛛、蠍子、毒蛇、蜈蚣、蛤蟆為五蠱神,這便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五毒教,一個以毒為名的殺人教會。朝廷層派軍隊圍剿過多次,最後一次就是由鐵炫帶的軍隊,也是在那一次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程弦汐」,更見到了她。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她竟然會在這裡和自己狹路相逢。

——難道這就是她要致自己於死命的原因?

——不,她殺他是因為她想得到我身上的那件東西。

那件東西也是從謝府的地底下挖出來的,那是本紅色的冊子。

鐵炫是建文帝的人,展隨風安插在朱棣營中的細作告訴他,朱棣的餉糧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所以正派人在江湖上尋找謝林元贈與朱鴻軒的黃金,他當然不希望朱棣能找到那筆黃金重振軍威,所以他讓建文帝派鐵鉉出來尋查黃金下落,趕在朱棣之前找到它。

所以他和江湖上其他人一樣找到了謝府,並很幸運地找到了一本冊子。

——這本紅色的冊子裡究竟記錄了些什麼?

所有人都想要知道,所以這個女人才會不惜千裡迢迢從雲南趕來。

這時鐵炫的月要間已中了一爪。

程弦汐冷笑道:「你不該這麼大意,你應該知道我這副鷹爪是附毒的,而中了這種毒的人絕對活不過十二個時辰。」

鐵炫一手按住傷口,另一隻手從懷中取出那本冊子,笑道:「就算死,我也不會把它給你。」

程弦汐見他竟然想要撕碎這本紅色冊子,立時一個箭步,伸手一抄,正欲奪下,可是世事往往不能盡如人意,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從側裡刺來一劍,程弦汐不得不因此而回身自救。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機械流禦獸 霍總別裝窮了,夫人簽了離婚書 靜女天涯 重生七零,我把糙漢老公拿下了 萌寶師叔四歲半 頂級難度 小窗夜話之終極密碼 她逃他追,病嬌大佬醋意橫飛 魂泥之主 鬥羅裡的替身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