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山重水復疑無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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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愁煞,長鴻驚夢,昨夜酒宿歸路。江南最是銷魂處,遙念指尖紅淚,逝如君忘。劍氣八方盡縱橫,清歌狂客自風流。山外山,不見軒騎,總負光陰短。

八千裡地獨騁,淒涼絕處,幸有落花起舞。當時明月,賓客隨風,四海隔斷交通。不定江山墜,他鄉何處覓歸途。今生在,意氣浩盪,風雨路,共譜揚州夢。

——八歸·不虛

風頭如刀,麵如割。

蘭州西一百裡處,一座小村落。

這裡沒有水,沒有食物,卻有生命。

這個地方本不該有生命,可是生命卻頑強得在這裡落地生根。

生命如此脆弱,卻抵擋住了天地的摧殘。

——任何可怕的力量,都無法讓有誌氣得生命屈服。

咆哮的風,卷起漫天的黃沙。

這時,如果一個人走在路上,一定會吃下滿口的沙。

沒有人願意吃沙,但有人願意在地上走。

這人的嘴唇因為乾燥而裂開,變成了紫色,臉和鐵鍋一樣,根本看不出一絲生氣,盡管如此,他的一雙眼睛卻非常明亮、鋒利,像一把剛擦得血量的劍。

這是個男人,從玉門關外而來,頂著滾滾烈日,翻過了炙熱的鳴沙山,還在繼續往蘭州方向走去。

他手中的劍,已經沒有了劍鞘,他的衣服,已經殘缺不齊,唯一保留完整的事身上的一件披風,一件血紅的披風,走在沙漠中,就如同是一個會移動的太陽。

這不是普通的紅,這種紅隻有人的身上才有——它是被血染紅的。

這人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這個隻有生命的村落。

隻有生命,沒有別的。

他叫元極順。

可是此時此刻此景之下,他卻極不順,非常的不順。

他本以為取這個名字,可以讓他一路順風,現在他知道了,一個人的名字原來根本無法注定自己的命運。

他現在才知道還不算晚,因為至少他還活著。

隻要活著,一切都還不算晚。

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希望。

他已經走了太多的路,他已經太疲倦了,他終於倒下了。

倒在了村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慢慢醒轉。

這時,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村民。

他竭盡全力地從地上爬起,他隻想要一口水。

可是那村民看著他,卻說道:「水沒有,尿你要不要?」說著,他竟然真的對著他的嘴撒起了尿。

無極順是名劍客,劍客是不容許被任何人侮辱的。

他的心中有劍,手中也有劍,可是現在他連舉起一把劍的力氣都沒有,此刻他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虎落平陽,總是會被犬欺的,這是他再次昏倒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張床上。

床,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一種奢侈。

床的旁邊正有張年輕的臉對著他笑。

這種笑,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奢侈。

他不敢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如此純潔的笑。

也許是他忘了,自己小時候,也曾有過天真無邪的笑容。

那個男孩終於開口了,他說的第一句話卻讓元極順大吃一驚。

他說:「叔叔,你一定殺過很多人吧。」

這不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海子問的問題,他應該問問「你從哪裡來」,或「你為什麼會來這裡」之類的問題,可他問的卻是這樣一個問題。

元極順沒有隱瞞:「我是殺了很多人,你想知道我殺過誰嗎?」

男孩聽他說殺了很多人,非但沒有懼意,好像還挺感興趣,但他卻說:「我不想知道,既然死了,就沒有再被人記住的必要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孩要比他想象中成熟很多,在這個男孩麵前,他竟然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能告訴我,我現在在哪裡嗎?」

男孩道:「這裡沒有水,沒有食物,所以這個村子也沒有名字。」

元極順道:「沒有水和食物?你們是這麼活下來的?」

這是個誰都感到好奇的問題。

人需要水和食物,就好像鳥離不開天空,樹離不開陽光,女人離不開男人,男人不能沒有女人一樣。

沒有了水和食物,也就沒有了人。

男孩笑道:「水是從去年開始才沒的,現在村裡的水,都是在下雨和有露水的時候儲存的。」

元極順現在終於明白,之前村口的人為什麼那麼對他了,原來是水在這裡太珍貴了,甚至比黃金還珍貴——你願意把黃金給一個陌生人嗎?

元極順道:「能給我一碗水嗎?我實在太渴了。」

男孩的臉上依然帶著燦爛的笑,他沒有吝嗇,他給了元極順一碗水。

元極順喝下了水,頓時生出些許氣力,他從床上起身,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道:「我叫屠越生。」

「越生?」元極順重復一遍,心道:「想要超越生死,又談何容易,果然名字都是騙人的,就像我一樣。」

他記下了這個名字,然後走了。

他一定要記住這個名字,因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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