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踩了你幾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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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有命,當夜出宮。

文臻知道事情緊急,立即匆匆回到自己的住處,打包行李。

墨鏡她當場留給了皇帝,皇帝怕日光,她早就有心將這墨鏡獻上,隻是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

至於剩下的東西,口紅她用過的肯定不能送人,還有化妝鏡和防曬霜,獻給兩位女大佬。

在文臻誠懇而細致地介紹了兩樣東西,尤其是防曬霜的用途,一直講到兩人都盯著防曬霜目光灼灼之後,德妃便一臉看不上地建議皇後拿防曬霜,因為如此可以盡量避免皇後娘娘老去。

被她一口一個老字激得臉色發青的皇後,這次卻並沒有上當,當真笑吟吟拿了防曬霜,並溫柔地建議德妃拿化妝鏡,好把自己的美貌看得更清楚些,免得夏天曬黑了就看不到了。

兩人須臾間又不動聲色互嘲三波,皇帝一臉便秘色匆匆遠遁。

文臻發現東堂皇室有件事很有趣,那就是哪怕皇後母儀天下,德妃寵愛無雙,皇帝看似對這兩人束手無策,但這兩人在朝堂和群臣之前,都從來沒有一句多話的。

而皇後也未必真的喜歡拈酸吃醋,最起碼文臻就沒看見過她對德妃的受寵,有過任何阻止或言語上的非議,賢後的名聲不會白來的。

在文臻看來,這更像皇後為了表示對皇帝的戀慕,而特意玩的小情趣。

德妃最終一臉無所謂地拿了化妝鏡走了,好像對她來說,文臻出宮,就是目的達成,至於怎麼出宮的,她不關心。

這宮中人人贊文臻好,她每次都不置可否。全東堂皇宮,沒有一個人能扌莫清她到底對文臻是什麼看法,文臻一進宮就刁難的人是她,文臻幾次遇見麻煩出麵幫腔的人也是她,但幫了腔卻總令人覺得是反效果,也看不出是她一貫的不在意呢還是故意為之……總之,就和德妃娘娘和三皇子的關係一樣,眼看著德妃娘娘對文女官的態度,也成了一個新的謎。

文臻也一臉滿意地走了,她不想去猜謎,德妃喜歡不喜歡她她不關心,她又不打算做她的兒媳婦。

隻要看不見這個妖妃,天空都是晴朗的喲。

但是德妃的滿意很快就變成了不滿意。

因為她聽說,文臻收拾好行李,居然是跟著燕綏走的,且去的方向就是宜王府。

德妃娘娘柳眉倒豎,剛要發作,就看見纖毫畢現的化妝鏡裡自己的臉,因為這一抹怒氣,眉心裡明顯聚出細細的川字紋。

嚇得她趕緊輕輕放下鏡子去撫臉。

好容易把皺紋熨平了,怒氣也沒了,也終於想明白文臻先前為啥那麼分外努力地暗示防曬霜的好了。

不就是引誘她和皇後娘娘都看上防曬霜,卻又扌莫準了她性子別扭一定會講反話,讓她上皇後當不得不拿鏡子麼!

再用這鏡子逼她從此不能隨便發火麼!

半晌!

一聲怒哼沖出德勝宮。

「奸佞!」

……

文臻回去打包行李的時候,手腳很慢,好幾次險些一頭栽倒炕上。

她靠著自己的包袱皮喘氣,扌莫了扌莫額頭,很燙。

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再加上和燕絕的生死纏鬥,操持大宴的辛勞,洗脫冤情的鬥智鬥勇,徹底耗乾了她的精神,早在最後辯白階段,她就開始發燒,隻是勉力撐著,不想被看出來罷了。

身邊已經沒有了侍女,她懶洋洋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

隱約院門響動,有人進來,她知道,卻掙紮不得,心裡模模糊糊想著,可不要什麼風波都過來了,眼看曙光就在前方,結果被人乘虛而入給了結了,那才叫冤。

有人站在她的床頭,似乎在垂下頭來看她,她睜不開眼,手指悄悄地勾住了枕頭。

那人忽然道:「就你這反應,哪怕這屋子裡十三道毒一起啟動呢,也早死成鍋貼了。」

文臻一聽這聲音,頓覺安心,懶洋洋笑一下,手一張,道:「你扌莫扌莫。」

她的意思是要他扌莫扌莫她掌心熱度,以表示自己發燒了,好歹換一句不走心的「多喝熱水」什麼的,以撫慰自己此刻受傷又脆弱的小心靈。

燕綏垂頭看著她——她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懶洋洋癱了半個身子在床邊,那垂下的纖白的手指總讓人想起「橫陳」這樣的字眼,發髻不知何時已經散開,烏黑的長發瀉了一床,幾縷搭在雪白的額頭,眸子半睜半閉,而頰因微熱而粉,暈開一片桃花色。

領口也無意中散開半邊,燕綏的角度看不見什麼,他的腿微微彎了彎,似乎下意識要蹲下來,彎到半途止住,凜然咳嗽一聲。

那句「你扌莫扌莫」因這般的姿態,在這星光迷離的夜裡便顯得意蘊悠長,仿若邀請,燕綏向來要比別人多幾個溝回的腦回路,自動跳過文臻隻微微攤開的手指,落到了其餘那些屬於少女的美好之處,好一會才又微帶惱怒地咳一聲,道:「你們女人都是這麼不安分的嗎?」

文臻:「……???」

「這種地方……」燕綏說。

文臻:……???

等等,什麼這種地方?叫你扌莫個掌心你半天不扌莫也罷了,忽然霸道總裁附身是要鬧哪樣?思路跑到南齊去了嗎?

一隻手伸過來,穿過她的後頸,另一隻手抄起她的膝窩,她騰空而起,下一瞬下意識抱住了燕綏的脖子。

抱住他脖子的那一瞬,文臻忍不住「咭」地一笑,道:「哎喲你脖子怎麼比我還燙。」

身下的肌膚滾熱,拂過自己臉頰的呼吸也熱,她本就高熱難受,更加不爽地揪了揪他的脖子。

不過是個下意識的小發泄,然而她此刻高熱綿軟,嗓音微啞,氣力不繼拖著斷斷續續的長音和鼻音,聽起來不像是抱怨倒像是誘惑,而手指揪著他衣襟毫無力氣,指甲無意地劃啊劃,更像某種不可描述的邀請。

頭頂人的呼吸似乎有些緊,脊背也比平日更直,步伐快得像乘風,袍角掠起連綿的殘影,似乎下一刻就要奔入浪漫的月中去。

晚風滌盪清涼,文臻稍稍好受了些,在他懷裡嘆息一聲,道:「燕綏,我這是終於出宮了嗎?」

燕綏嗯了一聲,聲音微啞。

「到底是什麼事兒啊,你父皇拋了個那麼大的誘餌給我。」

「現在不適宜討論別的男人的事。」某人語調有點發硬地答。

文臻發糊的腦漿轉了三圈也沒明白什麼時候自己和他討論別人了,這話說得怎麼聽來這麼別扭呢?

她隱約感覺燕綏路線好像有點不對,抬起頭來卻見前方燈火連綿,好像竟然是重臣偶爾留下辦公休憩的外廷謹深殿。

這大半夜的他直接走宮門出宮,繞到這裡來乾嘛?

燕綏帶著她閃電般穿越屋脊,越過一隊又一隊護衛頭頂,最後停在一處屋脊之上。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來這裡,但忍不住便要想起自己和他的初遇,也是在屋頂之上,那一晚的月亮金黃,勾著他一抹飄飛的衣角。

即使當時對他心裡罵了一萬句草泥馬,但後來,文臻還是不得不承認,那一幕其實一直鏤刻在她心底,久久不忘,對景時便自動刷屏。

然後便想到那不愉快的倒吊,正想等病好了也吊他一次,忽然聽見底下嘩啦一聲。

燕綏把她放了下來,她探頭去看。

就看見是個獨立小院,院子四周橫七豎八倒著很多拿武器的護衛,看樣子像是瞬間被人放倒的。

院子裡有口井,一個人頭下腳上,腳上係著繩子,被幾個大漢拽著往井下放。

「嘩啦」一聲,是腦袋入水的聲音。隨即那人一陣拚命掙紮扭動,但那幾個大漢手如鐵石般,緊緊壓住了那人。

文臻瞪大了眼睛,看見旁邊一個高個子,拿著個西洋懷表,似乎在計時,在那個被倒吊入水的人掙紮漸弱的時候,道一聲,「起!」

又是「嘩啦」一聲,那倒黴家夥被拎上來,臉上的水嘩啦啦倒流,發出一陣沉悶的痛苦至極卻又被壓在咽喉內的咳嗽。

過一會,「降!」

「嘩啦。」

再過一會,「起!」

「嘩啦。」

周而復始,機械漠然。

文臻的嘴無意識張開了,她已經看清楚了。

看清楚拿著表算時間的是德高望重,把人往井裡塞的是容光煥發和言出法隨。

看清楚那人嘴裡塞布,腳上有一層層包紮的繃帶。

那腳上的繃帶,是她所賜。

因為腳上受傷不宜挪動因此在外廷臨時住下養傷的定王燕絕。

在這深夜,自己住處的井裡,遭受著她早上遭受過的一切。

不,還要痛苦幾分。

他是倒吊。

文臻心底一片混亂,連燒都要嚇退了,好半晌才機械地轉向燕綏,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話。

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特意帶她來繞這一圈,是要她親眼看見欺負她的人被以牙還牙?

一時心中又驚又詫又有些隱秘的興奮和迷茫,眼前的一幕沖擊太大,並不是因為解氣,而是完全沒想到燕綏竟然會這麼做。

她也不敢想燕綏這麼做,是因為他自身性子使然,還是為了她。

她跟自己說,或許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所以燕絕才會畏他如虎,所以傳說裡有他一夜誅盡百人,鮮血流過百丈長街。

燕綏一直漠然站在屋頂上,衣袂被月亮勾起飄在藏藍的天穹上,仿若還是那天初見,又仿若一瞬已經走過了千萬年。

他是那種千萬年便如一日的人,金剛琉璃心上隻能映一人笑顏。

哪怕那笑顏在萬千刻麵上流轉成億萬,於他不過是淡淡一瞥。

便是萬語千言。

文臻聽他淡淡問:「他踩了你幾次?」

她恍然而醒,立即道:「夠了!比這次數少多了!」

燕綏這才揮手,底下那幾個成語護衛將燕絕吊上來,燕絕渾身濕透,臉上蒙著布,一落地就猛咳著蜷縮成一團。

成語護衛們不急不忙,從旁邊拎出一個被五花大綁正昏迷著的人來,扒了他的衣服,去掉他的捆綁,在他月要帶裡塞了一根長針,一隻手裡塞了一根木棍。

月光照上他的臉。

是唐瑛。

文臻有點意外又不意外,隻有點感慨地想,咱們三殿下的肚腸,真的比雞還小啊。

一邊一直站著不動的工於心計上前一步,抓著那人的手拿著木棍,砰一下揍在燕絕的背上。

這一下揍得極其巧妙,燕絕噗一聲吐出一肚子的水,但竟然沒有醒來。

工於心計乾完技術活,仰頭對上麵瞪了一眼。

文臻清晰地接收到那道責難的目光,愛莫能助地攤手。

怪我咯?

我也不知道你家主子這麼喪(大)心(快)病(人)狂(心)啊。

幾個護衛乾完活就走,扔下昏迷的唐瑛和燕絕。屋頂上,燕綏也再次抄起文臻,轉向宮外。

文臻發現他竟然是回到宜王府,有些不安。她是接聖旨出宮的,到現在也不知道皇帝給她布置了什麼任務,就這麼跟著燕綏回家,會不會觸怒陛下?

一路過去,又發覺宜王府竟然不一樣了。

第一進還是唐家兄妹住著,居然被擴充過了,成了獨立的唐家小院一樣。後麵的主院,也擴大了,多出了很多對稱的屋子。

燕綏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屋子還不夠?

經過主院前一進的院子時,院子裡竟然是燈火通明,主屋似乎住了人,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文臻第一次看見燕綏的府裡竟然有這麼多婢仆。

而且那進院子也有很多她沒見過的精悍的護衛站崗,整個圍著院子的牆壁下,每隔半丈就站著一個人,那些護衛比燕綏的成語隊伍看起來還要更加高大精悍,有的人身帶殘缺,眇目失臂,卻氣質凶厲,黑暗裡沉沉立著,掩不住滿身的血氣和殺氣。有的人麵貌平常,似乎匯入人群便無法尋覓,隻偶爾掀起眼皮看人,便有電般光芒一閃;有的人麵容落拓,滿身江湖氣息,有的人形容精明,更似民間商賈……但無論是什麼人,都身軀筆直,眼神警惕,且時不時望向主屋,露幾分焦灼之色。

看見燕綏帶文臻過來,雖然這些人神情不變,但文臻忽然便覺得,滿院的殺氣和眸光,都呼啦一下集中到了燕綏身上。

這感覺便如萬劍臨身,驚得她渾身一炸,再看燕綏,卻連眉毛都沒動一絲。

身後德容言工也沒反應,容光煥發還輕輕嗤了一聲,顯然很是瞧不上的樣子。

這架勢瞧來真是莫名熟悉。

文臻腦中電光一閃,道:「林飛白回來了?」

燕綏有點詫異地看她一眼,哼了一聲。文臻聽著他那一聲似乎不大高興,心想難怪他不高興,好不容易趕走的人居然這麼快又回來了,居然還住在他的院子裡,這是怎麼了,他這府裡風水特別好嗎?怎麼敵人一個兩個,全部都往他這塞?

她自以為自己已經理解了燕綏的痛點,便撫慰地拍拍他。

燕綏表情略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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