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情纏(1 / 2)

加入書籤

依舊是夜半,林飛白下了哨塔,往自己的帳篷走。

寒風中身後永遠跟著一個嬌小的影子,兩條人影長長交疊在一起。

今天林飛白走得有點慢,冬衣不足,他將自己的棉袍讓給了一個小兵,今日又下了雨,冬日凍雨溫度極低,他在風雨中走了一日,到現在雙腿都有些僵硬。

他身邊護衛們這個時候不會湊上前來的,周沅芷幾年追逐,追逐到連所有林家護衛都默認了,看見她便會自動避開,給兩人獨處的空間,並且林飛白抗議無效。

用師蘭傑的話來說,文大人孩子都三歲了,周小姐已經蹉跎過雙十了,侯爺您這是為難別人還是為難自己呢?

林飛白覺得,是所有人都在為難他吧?

這嬌小姐,原以為她受不了這數年的逃避和冷漠,結果她受了;以為她吃不了這軍營風餐露宿的苦,結果她吃了;她所受所吃得越多,他便越無法自處也無法回應,總覺得這麼一退一應,倒像是自己認輸一般。

但是他又清楚地明白這不是較量。

依舊是想不通想不明白,他默默地回了營帳,不再試圖讓周沅芷離開,周沅芷照舊端了水來,這回卻沒立即走,而是打開一個小瓶,一股濃鬱的酒香立即彌漫了帳篷。

林飛白剛想說軍營不可飲酒,周沅芷已經蹲在他麵前,倒了些烈酒在掌心,二話不說掀起他褲管,就去按摩他僵硬的小腿。

林飛白驚得險些跳起來,身軀卻被凍得有點不靈活,隻得縮腿後仰,周沅芷卻忽然往前一傾,林飛白隻覺得腿麵前一片溫暖柔軟擠壓,他心頭狂跳,雙手撐住身後床榻,不敢動了。

周沅芷麻利地脫了他的靴,扯下都快要結冰的襪子,把他腳往水裡一按,另一邊的大鐵壺已經裝了滿滿的熱水準備添,雙手沾了烈酒交錯揉上他冷白的小腿,那雙手細膩瑩潔,按摩的手勢有力又溫柔。

林飛白隻覺得原本僵硬麻木的腿像忽然被喚醒,熱力躥上肌膚血液體骨,從內到外的酥麻,那酒不知是什麼酒,奇香,奇烈,隻聞著味兒,他便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他雙膝微微一撞,伸手一隔,「我自己來……」

周沅芷預料到他會阻止,一邊嘴上應著,一邊還是挨次揉捏了一遍,她的半邊身子側著,緊緊靠林飛白,林飛白要是想阻止她,就得碰她的身體,要想抽出腿,就得弄她一身濕,林飛白也無法,煎熬般地等她收手,也不等她幫忙擦乾,自己**地往床上一收,急忙道:「快回去休息吧……」

周沅芷也不得寸進尺,抿唇一笑,將盆搬了出去。林飛白看她親自操勞這些伺候人的事兒,隻覺得慚愧又心堵,半晌嘆口氣,決定明日要和師蘭傑好好談談,把周小姐護送回去,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人家這樣伺候自己了。

他睡下了,但那股酒香盤桓不去,混雜著女子淡淡的體香,嗅久了,竟然有些綿軟欲醉的感覺,心頭越發燥熱,他直起身,想要掀開帳篷一條縫透個氣,卻忽然胳膊一軟,瞬間渾身出了一身汗,頭暈更加劇烈,而剛才的燥熱轉而又成了冷意,仿佛從骨髓裡冷了起來一般,他微微抖了抖,心裡知道自己這是生病了。

中午為了督促修理現有的武器,他沒來得及吃飯,後來就匆匆扒了半碗冷飯,之後又一直操練巡邏到深夜,之前他千裡奔波輾轉,又憂心掛慮父親,兼之勞心費力操持這平州軍事,這般種種,令幾乎從不生病的人終於病倒,他心知不好,仿佛竟然是傷寒症狀。這簡陋軍營,天氣苦寒,病勢洶洶,一病倒怕就不是好事,他掙紮著起來,想要喊人,腦中卻忽然如同一根弦斷一般,嗡地一聲,便暈了過去。

恍惚裡天地旋轉,冷熱交替,一忽兒如被灼烤,一忽兒如臥冰上,正熬煎間,忽然有人掀簾而入,帶來一陣熟悉的香風,隱約聽見女子的詢問,似乎還帶點哭音,他卻無法回答,隻覺得那香氣淡而高雅,令他安心,隱約見她似乎要出去,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猛地熱了起來,額頭沁出汗滴,隨即額上有絲綢拂過的溫軟觸感,不知誰的指尖拂過他的鼻尖,微涼如玉,香氣越發沁人,他喃喃著,自己都不知說了什麼,但那灼熱竟慢慢平復了下去,隻是很快又冷起來,比先前更冷,徹骨之寒,他如同赤身在雪地中行走,血液肌骨都似要慢慢凍起,朦朧的視野裡她轉來轉去,將所有的被褥都蓋上來,身上越來越重,寒意卻不能紓解,他發著顫,從指尖到嘴唇都一片青白,凍到難以忍受,卻能感覺到身邊便有熱源,溫軟的,馥鬱的,不會散去的……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將人一拉,緊緊抱住。

一陣風過,蠟燭被行動間的風帶滅。

那被抱住的人並沒有掙紮,反而緩緩地伏在他身上,他舒服地嘆了口氣。

隱約一雙靈巧的小手,發著抖卻又極其堅定地,在解他的衣扣……片刻後,彼此的衣裳都在糾纏中落地,空氣中淡而雅的芍藥香氣越發濃烈。

他腦中一片昏亂,並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隻覺得那般地香而軟而暖,是這世上唯一值得追逐的熱源,她抬手抽去發簪,黑發流水般瀉滿了他的肩窩,隨即一張芙蓉麵膩在他頰側,芬芳透骨,他卻在那一霎感覺到頰側微微一濕,聽見一聲渺遠而又惆悵的嘆息。

像花終於趕在夏末開放,哪怕下一霎被秋風吹折,也不枉這一刻爛漫。

他翻身覆向那香暖。

隱約中他覺得自己好像嘟囔了一句:「……你來做什麼?」

然後他聽見那女子輕輕的,十分俏皮地笑答:「……來睡你呀。」

月光塗滿了深黑色的帳頂。

臨近山坳裡遍地梅樹,吸收了這月的精華,綻一溝梅花艷紅如血。

……

山野裡黑色的軍隊在沉默地行走。

山野裡黃色的披風在急速地飛揚。

……

太陽升起的時候,仁泰殿前的廣場已經站滿了文武百官。

廣場四周則立著披堅執銳的軍隊,一眼望去看不到頭。

異於尋常的氣氛讓所有人議論紛紛,直到看見幾位老臣從殿側轉出來才戛然而止。

單一令走在最前頭,老臉上每一根皺紋都寫著滄桑和嘆息。

李相緊鎖眉頭。

姚太尉作為朝中武將第一,可以帶刀上殿,他的手緊緊攥住刀柄,仿佛那樣便能壓下心底綿綿不絕的恐懼和不安。

就這麼一夜睡過去,便換了天!

先帝把殿門一關,然後就換了太子繼位。

太子睡了一覺,然後就禪位給永王了!

說什麼毀容覺得不配為帝?

誰信?

短短一兩個月,三任帝王!

這是亡國之相啊!

一夜,一夜在殿中,永王威逼利誘,李相磕頭不肯領受,單一令一言不發,自己心如亂麻。

要怎麼辦?

說是亂臣賊子,偏偏有禪位詔書為證,陛下又不知所蹤,國不可一日無君。

他們想討伐都師出無名。

就此默認,雙膝落地由了這改元紀年,萬一……萬一真如他們所猜想那樣,先帝還沒有……那他們便是逆臣賊子!毀家滅門頃刻之間!

姚太尉的手一直在抖,以至於刀鞘上鐵鏈叮叮作響,這一刻他竟然分外希望,林擎和燕綏已經拿到邊軍,打回來算了!

直到天明,單司空才在無奈之下,提出了一個要求,作為承認新帝的條件。

群臣列隊進入殿中,看見大殿上也全是侍衛,寶座上坐的竟然是永王,已經嘩然。

再看到單司空麵無表情地上前讀禪位詔書,更是人人臉上一片駭異。

禪位詔書讀完,眾人麵麵相覷,和昨晚的姚太尉一般感受,都知道這是鬼扯,但是要反對也師出無名。再看前頭,單一令領先,李相,姚太尉一起跪下接旨,眾人腦中一片茫茫,也隻得跟著跪下。

當下這朝便在老臣的首先臣服,大軍的虎視眈眈,和永王的直接手段之下,直接換了。

永王高踞上座,身下是他追求了半輩子的龍座,腳下是他以前從不敢接近的群臣,此刻的感受卻全無夢想得償的痛快,隻覺得那龍座原來冰冷咯人毫不舒適,那群臣更是隻要自身富貴不替誰當皇帝都一樣,個頂個的麵目可憎,可笑唐家和自己汲汲營營想了這麼多年的高位,從這個角度看下去卻隻能看見一堆花白的頭頂和惡心的頭皮屑。

他托著腮,想,哦,還有深宮裡那位,於先帝的峻刻和永裕的陰險之間隱忍周旋了幾十年的自己的母親,現在,歡喜嗎?

他唇角笑意淡淡,揮了揮手,單一令就展開另一幅卷軸,開始宣讀他和新新帝僵持一夜換來的戰果。

大赦天下是必然的,為先帝,這裡指的是倒黴的安成帝,請尊號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太皇太後重新變成了太後,原太後卻恢復了皇後稱號,這尷尬的輩分沒法解決,就隻能這麼尷尬下去了。前陣子被尋了個由頭申飭在家的周謙再次被起復,繼續擔任原職,在京中養老的厲響厲遠達兄弟,一個領了衡州刺史,一個前往長川駐軍,在旨意的最後,是原湖州刺史文臻調任中樞,為尚書省尚書令。

最後一個任命引起了朝堂新一波的騷動。

這是入閣,三公之下最高職位,幾乎可以算是女相!

文臻便是有三年封疆大吏的資歷,也不能直接便任了這中樞要職!

更不要說當初文臻劫獄,皇宮哐哐撞大牆,就差沒和永王直接乾一場,永王稱帝,怎麼會先破格提拔她?

單一令的老臉毫無表情。

什麼叫不可能?永王當皇帝才叫不可能。

他們三個老家夥如果硬頂,群臣也絕不會好好領旨,朝政轉眼就能癱半邊,永王除非想做一個半路皇帝,否則也隻能和他談判。

僵持一夜,他知道自己這幾根老骨頭,強不過手握大軍的永王,想要的,也不過是為東堂輾轉騰挪出一線生機罷了。

那麼,就給文臻扒拉一個好位置,以後的事,便交給她了。

這邊朝議紛紛之聲還沒平息,那邊急報便已經如星火一般被傳遞入大殿。

「報——西番進犯!奪我徽州!屠城三日!」

……

蒼南首府。

季懷遠展開一張信箋,細細讀了三遍,在蠟燭上燒了。

他在府中站了半夜,天明的時候去巡視了季家軍營,作為新任的家主,掌握手中的軍隊是一件必須要做的功課。

注視著檢閱台下看似軍容嚴整,實則人數已經比以往少了許多的軍隊,他眼神深思。

回城的路上,他想看看城中的民生,想再次感受一下這偌大土地和無數臣民都歸屬於自己的美妙感受。

他的隊伍很長,護衛很多,儀仗快要比得上皇帝,周圍的百姓已經習慣了季家在當地皇帝般的地位,都主動垂頭閃避行禮。

季懷遠騎著馬,掃視四周,誌得意滿。

卻忽然有一隊人,牽著牛,趕著羊,從道路的中間慢悠悠地過,絲毫不理會浩盪的儀仗被堵了。

季懷遠微微皺起眉,放慢了馬速,等著前頭的護軍將這些不知禮數的百姓驅散。

誰知等了半天,還是被堵著,他探頭一瞧,就看見自己的護軍衣甲整齊,和那群一看就是留山土著的百姓交涉,卻並不敢大聲催叱,那群人不理會,這些皇帝親兵樣的軍士便隻能等,連帶他也隻能等著。

片刻後,護軍頭領趕來,抹一把頭上的汗,向他請罪。

「家主,前頭是一群留山人,化外之民,不知禮數……」

「為何不敢驅散?」季懷遠打斷了他的話。

那頭領怔了怔,半晌,露出一個苦笑。

「家主,以前是這樣的。但是留山現在有千秋盟,留山的百姓學了很多古怪之術,性子越發桀驁,再也招惹不得。前老家主還在的時候,就已經下令盡量不要和這些人一般見識……」

季懷遠沉默了,注視著那群人慢吞吞地走遠,再看看自己的護軍那副如釋重負的神情,心上飄過一絲霾雲。

先前燒掉的那封信的幾句話忽然掠過腦海。

「……君意圖偏安一隅,卻不知虎狼之側豈可安?君坐擁大軍,獨鎮天南,卻臣服於豎子之手,焉不知這血性勇氣如烈火,一衰便再而竭乎?」

……曾經叱吒南疆的季家,何時也這般畏事怯懦了?

一旦畏縮和退讓成了習慣,便再也直不起月要杆了。

季懷遠微微閉了閉眼睛。

一忽兒眼前是季節被捆在床上活活噴毒氣死前猙獰的模樣。

一忽兒是留山漫野繁花裡,一身錦繡的燕綏,和他用最淡的語氣,說著未來五年的計劃,提前幾年便將季家的未來做了定論,將季家的軍力做了瓜分。

一忽兒是深宮夜奔那夜,救走自己的那匹巨犬,那巨犬尾巴下有些稚嫩的字跡,那驚鴻一瞥的孩子笑臉,後來他派人打探過了,燕綏和文臻有一子,目前不確定在何處。

他想,就是那個孩子。

這樣的祖孫三代。

燕氏皇族的可怕,令人戰栗。

季家誰人能抗?自己嗎?

便如那信中所說,這樣的皇族,無論誰上位,真的能容他偏安一隅,割裂國土,為這南麵之王嗎?

燕綏真的想的不是慢慢消耗季家實力,打壓他的勇氣和信心,讓他和他的軍隊,就像今天一樣,連抗爭的勇氣都興不起,直到完全喪失戰力和血性,最後任他魚肉嗎?

他該信燕綏的承諾嗎?

他有點茫然地下馬,走進茶館,卻在聽了幾個字之後,霍然一醒,渾身冷汗瞬間濕透背脊。

茶館裡說的,竟然是一個老將被孫兒所騙,被替死的故事!

當然人名地點背景什麼都換了,但是他一聽便知道說的是什麼,而茶館裡的人在鼓掌叫好,他如坐針氈,不敢再聽,匆匆出門,風一吹渾身透涼。

已經傳開了嗎?

多少茶館在說著這暗示意味十足的故事呢?

又是什麼時候,人們會終於反應過來,這個故事影射著什麼,而他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便如信中所說。

「天地有目,燭照洞明,君以為當日景仁宮一夜,世間無人知耶?」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都市相关阅读: 我的代碼分身 無眠之國繁星下 我被老祖宗坑成頂級大佬 我真沒想賺大錢 我家娘子是個兔子精 穿書炮灰每天都在變美 覺醒後我稱霸全書 重生後她橫著走了 女配她又美又凶 超神學院裡的黃金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