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兩難事，誰入地獄（1 / 2）
（1）
秦寒衣並未向慕小雪透露慕家村一事，隻是派出暗衛往東離王都定安城中繼續探查，孟尚書設計陷害鎮南王夫婦身死一事雖然早已證據確鑿，但他知道，若是武帝對慕無桀和殷月清未有殺心，斷然不會明知慕無桀舊傷在身還要派他上戰場。
殷月明身死的真相，他一直都知道，武帝當年借北境之力鏟除先太子的一黨的同時，又順便除去了功高震主的殷氏滿門，他早該料到，武帝亦不會放過鎮南王一家，狡兔死，走狗烹，古來帝王之道都是如此。
早在慕小雪失憶後不久，他派入定安的暗衛就抓住了與孟尚書暗中往來的南蠻人，手上已有人證，想要扳倒孟尚書並非難事，但秦寒衣遲遲沒有動手，一來，書院弟子一生不允許參與朝堂鬥爭，二來，若是操之過急隻會讓北境多年的圖謀付諸東流。
定北王妃柳夢璃原是殷月明的發妻，殷月明身死後柳夢璃悲痛欲絕，帶著年僅六歲的女兒投湖欲隨殷月明而去，卻被那時還是北境少主的秦遠山救起，秦遠山將柳夢璃母女安置在玲瓏閣中，直到北境老家主離世之後，才以正妃之禮將柳夢璃娶回定北王府。
玲瓏閣是北境第一青樓，外人隻知秦遠山與閣中一寂寂無名的風塵女子私定終身，還有了孩子，因為秦老家主的反對才一直沒有將二人接回府中，卻不知，這母女二人的真實身份。
秦遠山與殷月明素未謀麵，隻因素來仰慕殷月明英雄氣概在得知父親與武帝的陰謀後極力反對，奈何秦老家主聽不進秦遠山的勸告，一意孤行，釀成了乾元山一戰的悲劇。
秦遠山逃出府，從北境千裡迢迢趕來，殷家軍已全軍覆沒，他心中悔痛，馬不停蹄地又去尋殷月明的妻女，正好趕在殷月明頭七當日，救下了投湖的柳夢璃。
秦老家主得知此事後震怒，秦遠山以自身性命相要挾才保住柳夢璃母女二人的性命，秦老家主一方麵顧及秦遠山，另一方麵則是他也深知武帝的為人，若是被他秦遠山私自救下殷月明的妻女，北境也將難逃一劫。
柳夢璃入了定北王府後，日日禮佛清修，從不與人接觸，王府中人見過她的人也極少，更別說外人了。
秦遠山敬佩柳夢璃對殷月明生死相隨的情義，也因心中道義一直想替殷家討回公道，多年來一直暗中布局欲揭開武帝的真麵目，故而將秦雨秋嫁到了東離。
而秦寒衣五歲那年之所以負氣離家，便是意外得知了定北王妃的身份，他替父親不值，也氣母親心中隻有故人，他暈倒在西南道並不是意外，他是特意到此處來想打聽母親與殷月明的往事，卻陰差陽錯遇見了慕小雪。
隨著秦寒衣年歲漸長，他慢慢理解了父母心中堅守的道義，他也由心底敬佩那支英烈勇猛的殷家軍。
先帝在位時重文輕武，麵對外敵來攻一味地投降妥協，割地賠款，南楚越軟弱，敵人越猖獗，山河破碎，百姓苦不堪言。
殷家是青州的百年世家，在西南一帶威望頗高，西南道內的南蠻攻至青州城下時，殷月明一人一馬一杆長槍攔下了南蠻的三萬大軍，名動南楚，各方有誌之士紛紛來投，戰無不勝的殷家軍就此成立。
武帝因推崇武治觸怒先帝被貶至西南，與殷月明相識，二人惺惺相惜，又一年殷月清與慕無桀有情，三人結為異姓兄弟，武帝在殷沐二人的輔佐下東征西戰，立下赫赫戰功，逼入定安，奪下了皇位。
殷月明至死都不會想到，親手送他入鬼門關的人，便是他全心相對的武帝。慕無桀自然也想不到，若不是自己因火毒焚身自請辭官，也不會多活了這些年。
父輩的恩怨秦寒衣並不想過多參與，而如今他與慕小雪的命運糾纏到一起，他也難以再置身事外。
慕家村被屠，秦寒衣並不知道是玄夜所為，隻以為是武帝狠戾斬草除根之舉，如果慕小雪的身份被武帝知曉，定然也難逃一死，秦寒衣終於下定決心，先下手為強。
夜深人靜時，秦寒衣找到玄夜，要他履行對定北王府的承諾，滅南楚。
玄夜聽了秦寒衣所言，才反應過來，原來姬如風消散之際托自己完成的第三件事，竟是為了履行承諾。
姬如風的儲君之位得來不易，若不是借了北境之勢，他或許早已喪命在奪儲的鬥爭之中，他與秦雨煙本是政治聯姻，二人卻日久生情，他臨終前的三個心願，一個是為了盡孝，另外兩個，都是為了秦雨煙。
他深知王權鬥爭的殘酷，秦雨煙雖有北境做靠山，畢竟是個女人，他那其他幾個兄弟手段狠辣，秦雨煙一人必定難以應對，隻有讓她誕下嫡子，立為儲君，得到朝中眾臣的支持，才能保她無虞。
他甚至不在乎這個未來的東離國君是不是自己的血脈，他隻想保他心愛的女子一世無憂，這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了。
（2）
秦寒衣與玄夜正在籌謀著攻入定安，慕小雪卻不告而別了，秦寒衣知道，以她的性子必然是獨自上孟府去替父母報仇去了，顧不得其他，匆匆與玄夜辭行，快馬加鞭追去南楚，終於在她入定安城之前，將她攔下。
城門外還掛著慕小雪的畫像，雖然一年多了，武帝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慕小雪的下落。
城門守將看出了慕小雪的身份，秦寒衣隻能硬著頭皮隨慕小雪進宮麵聖，並交代她，旁人問起，隻說自己此番進城為了探望姑母而來。
武帝見到了慕小雪，頓時痛哭起來，若不是秦寒衣交代過，麵對如此關心自己的「長輩」，她免不得要將來意如實告知。
慕小雪哪裡知道，這深不可測的帝王之心，稍有不慎，將把自己送入死地。
得知慕小雪在鎮南王夫婦上戰場之前便離開了西南道，路上遭遇意外失去了記憶，被秦寒衣救下，武帝才稍稍鬆了口氣。
慕小雪與鎮南王夫婦決裂離家，那日派去傳旨的官員是親眼所見的，武帝也沒有過多懷疑，況且定北王府曾經對殷月明做過什麼，他心知肚明，自然不會對秦寒衣有所顧忌。
武帝一番催人淚下的表演之後，才依依不舍的將慕小雪送出宮去，慕小雪本不願連累小姑，但事已至此，別無他法，隻能先到小姑家暫住下來。
慕小雪入王都的消息傳開，最先坐不住的便是孟尚書父子，孟尚書看不清武帝對慕小雪的態度不敢輕舉妄動，孟青書難以抑製相思之情，匆匆尋到了林府。
昔日情深似海的二人在次相見，二人都紅了眼，孟青書的眼中盈滿淚光，慕小雪的眼裡殺意難掩。
「小雪……」
孟青書剛開口，眼淚就不受抑製的流了下來。
「我與你早已陌路，你喚我一聲郡主便好。」
慕小雪壓抑著心中的仇恨，冷冷地保持著二人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