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取才有道(1 / 2)
正值晌午,強光環繞,照亮了宮闕嚴森的牆壁,也照在大殿上女子微伏的脊背。
階上的老者背手而立,精明的雙眸讓人忽視了他滄桑的麵容,斑白的發鬢掩蓋在皇冠之下
「啟稟陛下,嶺州水患,大片田地淹沒,流民紛紛逃往京師」
「陛下,大批流民進城,牆內治安難防啊」
「陛下,如果強製把流民趕出京師不僅加劇其他州縣問題,也會因此民心惶惶,引朝廷非議啊。」
大臣們各執己見者,隻見群臣首位的小家夥鎮定的站著,一言不發。明帝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把視線移到若芷的身上,扌莫了扌莫自己的胡須,便開口
「夫卿有何良策?」
此舉一出,別說大臣們意料之外,饒是若芷也是嚇了一跳,這朝堂突然出奇的寂靜,明帝如果沒記錯的話,上一次的寂靜還是對『誰派兵攻打鄭國』的論調之時。
看不好的人眼裡多了些許玩弄和探究,隻有夫姓眾人,默默捏了把汗,或許他們也想看看這個稚氣的小丫頭能說出什麼名堂。
「臣以為以京師的實力,收留一些流民不是問題,隻是嶺洲地勢低窪,近年水患不斷,可行水利,以解嶺洲之本。」開口的不是若芷,而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淮染。
若芷側目看了看站出來的淮染,微了微嘴角,待若芷探尋明帝的表情,隻又被一聲打斷。
「說的容易,這長平城裡住的可都是在座的貴胄家眷,萬一出了什麼差池,我這京兆尹可擔不起這責任。」林儒福反駁道。
「林大人所言甚是,隻是這流民在長平城可能隻是難民,可在嶺洲也是我大滄的好子民,歸根結底隻要嶺洲興修水利,不發水患,百姓有糧食種,自然也不會逃離故土,萬裡奔師。」淮染答道。
群臣們交相接耳:「這個年輕的俊生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大人有所不知此人是新科榜的第一,如今任翰林院的編修」
「才第一次議事就敢這麼和林老對弈,後生可畏啊!」
「話雖如此,可是水利之策也不是一朝一夕,這流民該如何處置?」
若芷本想這狀元郎能繼續道出解決之策,隻見淮染清秀的臉上多了幾分急迫,不知是否天氣緣故,這後背大片已經浸濕。
「回陛下,臣以為長平城地廣人稀,且多為官宦子弟,消多產少,此舉一來可為城之助力,二者難民多是農民,若興辦水利,朝廷可聘用之,故此二者兼得。」若芷開口道。
「如果林大人實在不放心,可要求城中各街道巡衛增加次數,或大臣們叮囑家眷,多加留心才是。」
說罷,朝下群臣神采各異,皆都被這若芷帶動了心緒。而明帝的表情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隻思褚片刻道
「且先由著百姓去吧,水部侍郎何在?
「臣在!」
「嶺洲之水利著手操辦,就如夫卿所言。」
「是」
隨著宦官一句「退朝」大臣們熙熙攘攘的退下,顯然今天因為若芷的諫言,朝臣們對於皇帝的舉動,都有了些許心思。
這是若芷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上朝』,她是帝師夫清遠嫡孫女,要說這夫家是跟隨滄國開國帝王的一代,帝師傳承百年。而老帝師已經年邁,偏偏唯一的兒子又戰死沙場。
滄國祖訓:國本不可無帝師。
所以帝師一脈的傳承就落在還未及蒂的若芷身上,皇帝念其年幼,皇後有代母之稱,若芷從小也是在宮裡宮外長大,性子也是自然灑脫,深得周圍人的喜愛。
雖然不是皇室,但也和皇子公主們稱兄道弟,先皇後和四貴妃也是寵愛有加,可以說她的榮耀在這大滄國可是無人可撼啊!
明帝和大家心知肚明,小若芷終究是要在這朝堂,坐守半生的。
皇帝留下若芷在大議殿,示意隻留君臣二人。隻一個手勢,階下的眾人皆屏息移步,生怕差池。
那是明帝在位幾十年帝王的威嚴,待眾人下去,諾大的空間隻留下這一君一臣,一老一少。
初冬的明目使若芷有些眩暈,望著上位和自己父親一般年紀的人,心中難免悲壯。
「華兒,今日就你我二人,不必拘謹」明帝開口道,
「是」
若芷褪去眾人在時對明帝的畢恭畢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若,一種不屬於十二歲孩子的態然,通透的雙眸泛出點點淚漬
「陛下老了,華兒心疼。」
這話要是旁人,定是給其十個膽子也不敢脫口的,而像若芷一般直視帝王並如此直白的恐怕獨她一份了。
「瞧你那副模樣,朕堂堂一國之君,何須你一個丫頭來心疼」
說罷,明帝正了正衣冠,步履蹣跚。
「朕老了,隻是我大滄國須得後繼有人啊!」一聲思緒讓若芷停止思考。
「朕要考考我大滄國未來的帝師大人,如何輔佐明君,安內邦外?」
若芷沒有想到皇帝問的如此直白。
「臣不才,自知是沒有那內外兼定的本事和才學。」
若芷微微作揖,收回那未曾發生的情緒,透露著少年的率真,明帝示意她說下去。
「不過臣以為,能集天下之大才者,為我大滄效力,乃是上策」
「馭才之道自古就是帝王名人的慣用手段,不足為奇,再議」
明帝連忙擺了擺手,隨後又低下頭,左右徘徊。
若芷扯了扯嘴角,移了個小步,使自己避免陽光的照拂。
「非臣之意」
明帝一愣,隨口又答
「那是用才之道?」
若芷又搖了搖頭,明帝的腳步還算穩定,但是若芷知道他加快了徘徊的步伐。
「任才之道!不過也不是什麼法寶」看見若芷的表情明帝佯裝生氣。
「好了,是朕問你還是你考朕,快說!」若芷笑了笑,連忙正襟危色。
「非也,臣之道,不是馭才之道,弗用才之道,也不是任才之道,而是取才有道」若芷接著又說
「馭才,乃是強權之策,少時臣得一匹良馬,臣家的馬夫自詡『天下第一馴馬師』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他每天鞭策良馬,大聲嗬斥,不出三日便騎得馬背奔馳,就在人人稱贊叫好之時,那馬突然獸性而發,馴馬師摔地而亡……」
「後來呢?」
「後來……」
若芷還未開口便被門外內侍官的聲音打斷
「陛下,五皇子求見」
明帝一聽,微微一皺,但是眼底的喜色卻沒能瞞過若芷,
「讓老五進來吧」
若芷微微一側便看見一修長男子緩緩走來,一襲錦繡梨花袍映在男子俊俏的麵容,一雙惑人的桃花眼絲毫不減那人身上的淩厲,隻是單膝下跪
「兒臣見過父皇!」
「起來吧」
「臣見過五皇子」若芷隻是稍稍一揖,連璃西點頭示意。
「沒想到,華兒也在啊,多年未見一直盼著回京探望,如今也是愈發伶俐了」男子說道。
「勞煩五皇子掛念,華兒也一直敬佩五皇子孝心凜然。」
「你們從小就在宮牆長大,怎麼才兩年不見就如此生分」明帝開口道。
「時候不早了,容華先回去吧!」說完擺了擺手,示意連璃西進去內室。
「是,微臣告退!」
隻是若芷還未出宮,就見那少年匆匆趕來,急切的步伐,讓一貫沉穩如他,竟失了儀態,四目相對。
在暖陽的照拂下,少年郎俊俏的臉上留下點點汗漬,微微蹙眉,倒像是個待人澆灌的花骨朵。少女目光柔情,隨意拿出帕子,溫柔的為其擦拭,好似那幾下道盡女兒的情誼。
若芷落手時還不忘在男子的鼻子上點了點,隻是濃情愜意的眸中多了幾分無法探究的隱忍。
「陛下不是讓五皇子留下回話,如此急匆匆的跟我過來作甚?」若芷撇過頭去,關切的語氣夾雜著些絲絲怨氣。
「我隻是想你想的緊,兩年未見,芷兒還在怨我!」
女子沒有應答,隻是踱步側過頭去。
「為母盡孝,守陵兩載,內外困乏,吾念心上人,日日不安,隻得以書信,勉強支撐,未曾想隻得一封,寥寥數筆。如今總算盼著回來,可著姑娘竟如此疏離,如何叫我安生?」
連璃西滿臉寫滿了委屈和急迫,哪裡還有剛才大殿沉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