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舊恨新愁（1 / 2）
果然在此。
米蘭達星，星首，洛星城外。昭在遠處望過去，便看得一片光亮，似是上天的恩惠，籠罩在了這一小片區域。不過，這並不是他的心理暗示的作用。這是李耀晴的能量場所散發出的輝光。
稍微靠近些，昭便能夠看見耀晴的身形。他決定就在此遠遠地看。他用輔助作戰裝置將畫麵放大。隻見耀晴手輕拂著石碑。這石碑不大，不到半人高，本就是倉促立起，也未曾經太多雕琢，並不十分顯眼。其上，簡要刻著哈莫斯·伊萬斯的生卒與功績。碑前，插著一把光天使尋常用的聖劍。如此簡單的一個劍塚，便寄托著關於哈莫斯的所有回憶了。見此情此景，昭不禁回憶起與哈莫斯的些許往事。他畢竟是作為他們分隊中「第六人」的存在。雖然平時若即若離，但也確然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不禁這樣想著：若是哈莫斯他當真有靈，處於此，倒也算得自在逍遙。小小的一方碑，背靠著的，是拔地而起的洛星城；直麵著的，是被長峽分隔出的廣袤無垠的平原。城壓原野，野曠星垂，而兩者之間，是一尊小小的方碑。這種極大與極小、極沉重堅實與極寥廓空曠的對比，倒也富有美感，而且也像極了哈莫斯：一麵是向往浪漫與自由的心境，一麵是現實中責任的重壓，他卻用這一人的身軀，將兩者挑起……想到此，昭也不禁嘆一口氣。隻期望現在，他的靈魂可以盡享這一片無拘無束的曠野吧。
突然，耀晴似是有所動作。隻見她走開幾步，與那碑相隔十餘米，右手長劍反握，雙手抱拳，對著石碑鞠一躬。這是神族對戰練習之時常用的起手禮。昭有些看不懂。隻見她做完這個動作，長劍換正握，向下一點，點在地麵上，這也正是天使常用的起手式。
但下一瞬，便隻見哈莫斯碑前，光芒沖天而起。昭心下一凜——莫非是哈莫斯當真有靈於此？但下一瞬他便明白過來。這是耀晴用一招「潛光術」，將能量順著地麵，傳到前方，隨即用出的一招「地剎」。也幾乎是同時，耀晴張開四翼，振翼而起。
便見得那地剎光芒盡散之後，原本插在地麵上的那把哈莫斯的長劍，竟然被光束攜著飛到了空中。耀晴左手暗中一撐，隨即一握，那光盾之中的三條咒鏈便飛出來，化作三條光刃，在空中一折，倏而便至哈莫斯之長劍近旁。耀晴四翼一合，手中長劍直指；而對麵，哈莫斯的劍在三條光刃的接連碰撞之下，竟也正如同有人使用著一般，對著耀晴飛過來。兩劍交鋒，相互掠過，耀晴隨即回轉，出劍橫掃；而在光刃的操縱之下，漂浮的長劍也做出同樣的動作。錚的一聲鳴響，兩劍相撞。但若是看得更加仔細，便會發現，這一擊並不簡單。三條光刃之中，先是有一條擋在前麵，以削減耀晴出劍的力道。畢竟對麵隻是一柄漂浮在空中的長劍，若是直接擊打上去，定然會被擊飛。之後兩條光刃則在這一擊結束之後，立即上去，連續兩次碰撞傳力，穩住飛劍。
耀晴就正如尋常對練一樣，一合過後，四翼一振上前，手中光劍不依不饒地一招一式使出。這本應該是練習之中，訓練基礎格鬥術的部分。昭本也見過多次她與哈莫斯對練的場景。但這次顯然不同。耀晴對麵，漂浮的長劍也是一招一式地使將出來，一時之間，能量刃紛飛，對撞，再化作光芒消散。這般對練的一招一式，耀晴自是深諳於心，而此時，她也毫不遲疑，一招接著一招，環環相扣，連綿不絕；而對麵的飛劍也正如同尋常對練那般回招，仿佛當真有一位透明的人在與耀晴對練一般。昭知道，這些動作對於耀晴來說便如童子功一般，是肌肉記憶的存在；但若是想做到這般舉重若輕、若無其事地與自己對弈，那便真真不知何其難了。昭隻是在想，耀晴此時此刻的所思所感究竟是何。她對哈莫斯的情感明明比這空間中滿溢的能量更加濃烈，卻仍能夠似是心無旁騖地操縱飛劍與自己對弈，這是何等強大的心境……
不知多少招過後，耀晴能量一收，隨即一招橫掃推開彼此，緊接著一個空翻，便是下劈落地。光劍劈地，頓時便爆發出一道光幕，向對麵斬去；而對麵飛劍也是同樣的動作。落地之時，三道光刃盡數飛入劍中，長劍頓時作亮，劍劈到地麵，也是一道「極光」噴薄而出。兩道極光對撞在一處，兩側，巨量的能量湧入，相互擠壓，而下方是地麵，於是這股能量化作一束極強烈的光柱，沖天而起。
隻見耀晴左手一握。手握拳原本是尋常的動作，其經常被用來完成引爆能量的操作。但現在耀晴的這個動作卻不似平時。一般時候耀晴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並不會有什麼大的動作幅度，隻是左手收在月要間，一握便成，緣由很簡單，因為沒有必要。但現在，她是左臂從月要間而出，向上，十分灑脫地揮出，似是在攫取著什麼，隨即掌攥拳。這個動作構圖相當有力。這與其說是在引爆能量，倒不如說是在宣泄情感——實際上也正如此。
光柱被瞬間引爆，強烈的沖擊瞬間活化整片場域的能量。原本彌漫著、卻又不知其源的輝光一下子凝聚起來，形成一整團如同星雲一般的金色能量場。與此同時，「光能立場」被激活，剎那間，無數道光束從光雲的各處而發，齊齊打向處於其中的耀晴與飛劍；而此刻，耀晴身後的第三雙羽翼也同時顯現。緊接著，雙方都開始動起來，或是短兵相接，或是「聚合束」橫飛；也隨著耀晴與飛劍在能量場中的激烈格鬥，「光能立場」亢奮地將能量肆無忌憚地傾瀉出來。能量氤氳、彌散，逐漸將這一片場域照得通明。許是離開地球太久的緣故吧，適應了遠日行星終日的昏暗，見到這熱烈的光明，昭一時竟覺得有些刺眼。
耀晴仍在不斷出招，並且越打越專注忘我，越打越竭盡全力，直至於近乎癲狂的境界。而她所散發出的能量也漸漸讓垓心變得朦朧。恍惚之中，昭仿若看見那柄飛劍之後，竟似真的出現一個熠熠生輝的人形……倘若他當真有靈，那此時也該出現了吧；或者說，也許隻有這樣的方式，才會讓他重現吧。昭這樣想著。他逐漸明白。這不僅僅是耀晴對哈莫斯的追思。這也是一次淋漓盡致的宣泄，是一場照破深穹的招魂，是一次跨越陰陽的熱烈擁口勿……不覺之間，在這聖光之下，昭淚流滿麵。
不知多久，不知何時，那似是能穿透皮肉、照亮靈魂的聖光突然齊滅。耀晴落地，收起六翼；而那柄哈莫斯的光劍，也還是插在其碑前。一切重又歸於沉寂。昭也回過神來，於是迎了上去。
昭飛行抵近，原本背對著他的耀晴回轉身，說道：「讓你久等了。」
「倒是我應該說抱歉打擾你了。我此次前來……」
「我知道，要我幫助你找回明華。」
昭搖搖頭，「本來我是想這樣說的，但看完你對哈莫斯的傾訴之後……我覺得，我沒有權利把你從他的身邊拉走。你的處境，於我來說，應當是更甚……」
「所以呢？你想自己去找她？」
昭點點頭。
「說什麼胡話！你自己去，我能放心得下嗎？」
「隊長……」
「且看看你先前與明華相見之時，若不是有祐德護著你……再者說了，你都說過了，我是你隊長；既如此，在你們這群毛孩子真正長大自立之前，我當然要負責到底。」
「……謝謝隊長。」
耀晴突然有感，嘆一口氣，說道：「正是因為失去過，才不想看到你們也經歷這種事啊……」但她隨即又調整心態，說道：「我來此地，本就是來與他作道別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幫你是不錯，但是，她大致在哪，你可有個想法了嗎？」
昭一時語塞。
耀晴接著說道：「這茫茫宇宙，想要尋一人，那可真是大海撈針。」
「那，隊長有什麼想法嗎？」昭反問道。
耀晴沉吟片刻，席地而坐；昭於是也坐下。雖說作戰服隔熱性能極佳，可如此直接坐到地麵上，米蘭達星的極寒也就逐漸顯現出威力來了。不過昭此時也管不得許多了，隻是眼巴巴地望著耀晴，等她開口。
「想法倒是有，不過……這事，難點在於，不是事情滴水不漏；而是恰好相反，疑點太多。或者說，整件事情都極其不正常，透著詭異。不過，在說我的想法之前，我得先向你確認一件事——我們那天遇到的人，你確定就是明華嗎？」
昭點點頭。
「你當真確定？先前唐茹扮作明華，裝的十分相似，你卻能夠從月輪的細微之處察覺出差別來；可那天那次，那人明明是從出招到神情都與明華大相徑庭，你為何就確信那人就是明華？」
這一席話卻又讓昭啞口無言。他思索有頃，最終說道：「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隻是感覺，她就是明華……或者說，經你這麼一說，我也不太敢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