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捉弄(1 / 2)
車隊行了幾日,禁軍們可算開了眼,對高門大戶的做派有了新的認知。
按理說,禁軍戍衛仕焦城和皇宮,再奢靡的事也見過了,卻不知人在旅途竟也能翻出這麼多花樣。
在這一驛時,便先派人到下一驛安置居所,將寢屋內所有物件都換成新的。無論經過客棧還是驛館,都是隨行的廚娘親自備菜,食材更是從附近的富戶家中購得的上品。
如此看來,國公府隻派了十輛馬車,倒是含蓄了。
這些倒無所謂,總歸禁軍們也跟著沾光吃好喝好,讓他們無法忍受的是,岑大娘子當真是嬌貴,動不動就說身子不適,不肯繼續趕路。
原本可以日行三十裡,每夜睡驛館,硬是被她打亂了節奏。
譬如此刻,岑大娘子正在客棧裡不緊不慢地吃著用井水冰過的香梨。
客棧外,一名禁軍一臉怨氣地走到馬廄。
「將軍,時辰不早了,今夜怕是趕不到驛館了。屬下打探過了,周圍就隻有這一家客棧可以投宿,不如今夜就宿在這裡?」
徐十五看了眼發暗的天色,沒心情再逗馬,將手中的料草盡數扔進馬槽。大黑馬頓時歡脫地大口咀嚼起來,完全不在乎自己主人的臉色比天色還要陰沉。
「行,你讓兄弟們準備一下,多派些人手值夜,客棧不比驛館安全,多留心些。」
說罷,他走進客棧,想到要和岑家的娘子們溝通,他就覺得頭疼。
「岑大娘子,天色已晚,不宜趕路,今夜我們要宿在此處,你們早些準備安置吧!」
徐十五已經盡量和善,但岑靜時根本不領情,她扔掉手中隻吃了兩口的香梨,瞪視對方。
「徐將軍,我沒聽錯吧?這地方能住人?你在同我說笑?」
「岑大娘子,入夜行路有危險,禁軍們自然不怕,但帶著兩位娘子,就不一定了。」
「你的任務是保證我們姐妹的安全,而不是推脫責任!」
窗邊靜靜喝茶的岑靜昭聽兩人提到自己,抬眼看了過來,徐十五似乎心有所感,也望了過去,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中碰撞在一處,猶如無聲的煙火。
她坦然地看著徐十五,徐十五卻不知為何移開了眼,但下一瞬,他又猛地看過來,像是要比試什麼。
岑靜昭無奈,不與他爭這幼稚的比賽,起身走到岑靜時麵前。
「長姐,走夜路確實會有危險,今夜就將就一下吧!時辰尚早,正好讓下人好好收拾一番。」
說著,她看向岑靜時身邊的婢女,「桂雯,初喜那裡有安神的香料,你去取一些,晚上長姐也能好好休息。」
桂雯紋絲不動,直到岑靜時不情不願地點頭之後,才弓身離去。
岑靜時起身時乜了一眼岑靜昭,眼風如刀。
「你倒是深明大義,能屈能伸!」
岑靜時走了,岑靜昭獨自站在原地,臉上淡淡的笑容分毫未變,徐十五卻有些怔愣和愧疚。
若不是替他說話,岑靜昭也不至於被針對,而更讓他不解的是,明明是血親姐妹,關係怎會涼薄至此?這幾日他遠遠看著,姐姐冷言冷語,妹妹則不言不語,根本不像是姐妹,倒像是冤家。
他很少留心世家之間的恩怨,但此刻卻有些好奇,岑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岑靜昭又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明明在麵對自己時牙尖嘴利,為什麼麵對長姐時卻一言不發?
岑靜昭拿起盤子裡的香梨咬了一口,總是平淡如水的臉上突然起了漣漪,不過徐十五正被心頭疑問困擾,並未察覺。
岑靜昭皺眉放下梨子,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徐十五攔住了。
徐十五長臂一橫,擋在岑靜昭身前,激動地指著桌上印著小小齒印的香梨,像是駐守多時的貓終於發現了老鼠的尾巴。
「我說你們姐妹這是什麼陋習?吃一口就扔,簡直太浪費了!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還餓著肚子呢?」
從小到大,除了老夫人,還沒有人用這種口氣和岑靜昭說話,她抿著嘴角本欲還口,卻陡然靈光一閃,隨即露出一個歉然的笑容。
「抱歉徐將軍。我飲多了茶,腹中不適。沒想到將軍是如此勤儉之人,小女自愧不如。這些梨子便借花獻佛送與將軍,希望將軍莫要嫌棄。」
岑靜昭笑盈盈的,平時拒人於千裡之外的上挑眼尾也微微彎下,活像兩個勾魂的鈎子。
乍然見到這般溫柔如水的岑靜昭,徐十五的耳根悄悄泛起了紅。
「咳咳……」他掩飾地輕咳兩聲,「岑三娘子客氣了,我是粗人,說話沖,你別介意。」
他撓了撓頭接過青瓷果盤,岑靜昭俯身施禮後翩然而去。
徐十五默默注視著少女的倩影,直到對方消失在視線之外才猛然回神,大手搓了搓有些發熱的臉頰,然後傻笑著拿起一個香梨啃下一大口。
「啊!」
下一瞬,響聲貫徹客棧前廳。